英格蘭王國所屬,諾曼底公國領。
法蘭西王國的重騎兵團宛如一排堅定不移的城牆,隨著大軍的步伐緩緩壓迫而來。
全身馬鎧的戰馬步伐沉重而緩慢,卻帶有不容置疑的威嚴,如果硬要用大自然來作對比的話,就如同大西洋的海嘯,命中注定要給他們的敵人帶來徹底的滅亡。
今年是1447年,百年戰爭的第110個年頭。
英格蘭人在法蘭西西南部的加斯科涅的據點已經全部覆滅,布列塔尼公爵也頗識時務地一邊倒向了法王。
勃艮第的菲利普早在1435年便撕毀了和英王的盟約,轉而倒向法蘭西國王一方。
他自稱看不慣英國人在法蘭西的暴行,決心與一切違反上帝美德的行為戰鬥到底,其實實際上的心思大家都清楚,無非是看英國這艘戰船行將沉沒,趁著淹死之前跳換了艘船罷了。
菲利普公爵親手抓獲了奧爾良的巫女貞德,轉手就送給了英國人,燒死貞德的那天他也在場,沒有落下一滴眼淚,他能同情法蘭西人民?扯淡。
扯淡歸扯淡,強大的勃艮第轉投法蘭西確實讓英國喪失了在陸地上與法國人決戰的本錢。
而且,這麼多年了,英格蘭人在法蘭西的熱土之上拋頭顱灑熱血,不知多少盎格魯薩克遜的良家子葬身異國他鄉,千家萬戶掛白幡,街頭巷陌傳泣音。
這裡本就不是英格蘭人的故鄉,為什麼英格蘭的苦難百姓要為占據彆國的土地而死?為了國王的王位宣稱權?還是為了奴役法蘭西的人民?
“我們打了這麼多年的仗,不過是為了把法蘭西的地圖塗成紅色。”
許多的疑惑困擾著軍陣中的英格蘭長弓手和長槍兵,而這種質疑隨著法蘭西重騎兵的速度加快而愈演愈烈。
下一刻,勉強維持的長槍方陣在接敵的前一刻潰不成軍,法蘭西的重騎兵在衝過空氣後緩緩停下戰馬,任由英格蘭人逃亡。
麵對壓迫、掠奪和孤獨,英格蘭的人民選擇了生活。
是的,活著,不要為國王的王冠而死,活下去才有希望。
法蘭西王國大元帥,讓·德·朗格爾冷眼注視潰逃的英格蘭人,毫不留情地下達了“追殺窮寇”的指令。
“殺,一個不留。”
一場重騎兵對輕步兵的殘酷虐殺宣告開場。
夕陽西下,殘屍遍野,英格蘭的聖喬治十字與金雀花家族的金獅紋章旗零散地掉落在原野各處,折斷的長戟插進泥土,失去主人的戰馬低頭啃食著青草,時而發出人一般的哀鳴。
弗朗索瓦·德·蘇萊麵帶不忍地驅馬趕到讓·德·朗格爾的身邊。
“元帥,真的要趕儘殺絕嗎?隨他們潰逃並不會妨礙我們完成作戰任務。”
“不,蘇萊男爵,你錯了。”朗格爾淡漠地說,“英格蘭人不值得同情,他們在這片土地上犯下的罪行,即使全部殺死也難以償還。”
“也許是吧,但是……”
“多餘的仁慈會成為勝利的障礙,蘇萊男爵。”
“恕我不能認同您的理念,駕!”
弗朗索瓦·德·蘇萊長歎一口氣,調轉馬頭離開了戰場,拒絕參與這場血腥的單方麵屠殺。
“哎。”
在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朗格爾元帥同樣歎了口氣。
“我這樣做真的對嗎?吉爾·德·金元帥,如果您還在就好了……”
百年戰爭進入尾聲,對英法兩國人民而言都是一件好事,唯獨對一個國家是災難性的。
勃艮第公國領首府,第戎城堡。
這裡有著與奧地利截然不同的風光地貌。
山清水秀的遼闊平原,往來頻繁的商旅遊客,間隔數公裡就有一戶的農莊牧場。
密集的河流網穿越整片勃艮第平原,河岸邊的肥沃土地種滿了顆粒飽滿、鮮美欲滴的紫紅葡萄。
葡萄藤蔓攀著高架而上,在和風吹動下輕輕搖曳,仿佛一位位身姿綽約的勃艮第少女在河灘起舞翩翩。
羊、牛、馬,在主人和牧羊犬的監督下和諧相處,沿路啃食著河岸青草。
牛背上的放牛郎將四米長的長鞭搭進鞍袋子,仰躺在牛背上,愜意地叼著一根草根,在秋日微風的熏拂中眯起了眼睛。
美麗的勃艮第,富庶的勃艮第,這裡是英法百年戰爭從未波及到的熱土,她的子民世世代代生活在此。她曾經是法蘭克,後來是洛塔林吉亞,如今是勃艮第。
從南方的薩伏伊到北岸的阿姆斯特丹,她見證了凱爾特人和諾曼人的入侵與敗亡,見證了加洛林的興起與衰落,見證了神聖羅馬“城頭變幻大王旗”,見證了永無止境般的百年戰爭。她橫跨兩海的疆域宛如天塹般隔絕了法蘭西與神聖羅馬。加洛林家族絕嗣了,卡佩王朝也不見了蹤影——而勃艮第仍存於此,傲立於中歐的沃土大地之上。
繁華的第戎城,這裡是公爵的居城,背靠弗朗什-孔泰的沃野,北方有晤士(L\\u0027ouche)河穿行流過——不是泰晤士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