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王,一個王國的領袖,竟然被自己人圍困在首都……”
空蕩蕩的布拉格王宮內,伊日·波傑布拉德獨自地坐在王位上,背影蕭瑟而孤獨。
“恥辱啊……”
這個二十八歲的年輕國王的麵龐扭曲地擠在一起,手指扣在王座扶手上,青筋寸寸暴起。
“父親大人,我的作為難道錯了嗎?”
伊日的父親,波傑布拉德家族的前代當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其實伊日的父親曾經是塔波爾極端派的一名成員,追求以最極端的手段驅逐教會統治。
而伊日沒有遵循父親為他定下的人生道路,叛逃出塔波爾派,最終成為了聖杯溫和派的領袖。
某種意義上講,伊日其實是四姓家奴。
而伊日本人也是年少成名,和羅貝爾同樣,伊日·波傑布拉德也在人生的十四歲那年迎來屬於自己的第一場戰役,加利帕尼戰役(1434年),彼時的對手正是阿爾布雷希特的便宜老丈人西吉斯蒙德大帝。
他在戰爭中證明了自己世界第一檔的軍事天賦,在擊敗西吉斯蒙德不久,伊日又擊敗了下一任皇帝阿爾布雷希特,當1444年弗雷德裡克襲來後,他同樣力挫敵軍,保住了胡斯派最後的星火。
算上弗雷德裡克三世,伊日短短十四年的軍旅生涯已經擊敗過三位皇帝,是不折不扣的軍事天才。
萬萬沒想到,數次擊敗皇帝的男人,最終竟然栽在了自家人的背叛之下。
“為什麼都不能理解我。”
王座之上,二十八歲的男人抱頭無言。
王總是孤獨的,而有些王格外孤獨。
3月20日,薩克森軍團耗費七天時間終於回到了布拉格。
令弗雷德裡希驚愕的是,沿途竟然沒有一兵一卒阻攔他的行軍。
莫非烏拉斯勞斯陛下的女兒順利繼位了?怎麼可能?伊日和其他貴族腦子抽風了麼?
當他懷抱如此疑問詢問路邊農地中春耕的老農時,立刻惹起了老農們一致的大笑。
“你是說,波傑布拉德的伊日篡位稱王,宮廷貴族一致通過,但是軍隊嘩變,把新國王堵在首都了?”
弗雷德裡希通過隨身翻譯聽了個真切,一臉的呆滯,不敢相信如此滑稽的鬨劇竟然真的從戲劇裡走進了現實。
“竟然對加冕完成的新國王如此放肆,這這這……”
翻譯官將他的話翻譯成捷克方言。
老農卻一臉理所當然地道:“什麼狗屁加冕儀式,俺們捷克人不信羅馬那一套。”
“隻有俺們承認的國王才叫國王,什麼伊日,與其選他,還不如選給了咱們胡斯徒好日子的羅貝爾主教當國王!”
“好耶,主教做國王,聖經共和國萬歲!”
他的話立刻激起周圍年紀比較大的農夫的一致歡呼。
翻譯官將老農們的話翻譯給弗雷德裡希,又貼心地解釋道:“聖經共和國是當年胡斯起義建立的國家,就像波羅的海的商業共和國呂貝克將商業作為立國之本那樣,胡斯徒希望將聖經作為共和國的唯一法條,讓胡斯派的修道士統治國家。”
弗雷德裡希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法理解。
翻譯官苦笑道:“公爵大人就當是天真的異端教徒做的一場不切實際的夢好了。”
薩克森公爵翻身上馬,回首往向漸行漸遠,熱火朝天地回憶起陳年往事的老農們,突然開口:
“這個夢,也許還會做很久。”
翻譯官不置可否。
他接著道:“但是,莫非我們基督徒所描繪的一切,天國,聖山,大審判,這些就不是幻夢了嗎?”
翻譯官駭然低頭。
弗雷德裡希喟歎道:“夢也,命也,我們何時才能夢醒,何時才能直麵這個殘酷而又真實的世界啊。”
薩克森軍團暢通無阻地穿越了西裡西亞,直抵布拉格城下。
以千人為單位活動的胡斯義軍熱情地招待了他們的薩克森客人。
樸素的士兵隻知道,皇帝和主教是他們的恩人,而薩克森人是皇帝和主教的朋友,自然也是他們的朋友。
第二天,日漸憔悴消瘦的伊日國王登上了城牆,愕然地看到山城外的人山人海,以及一麵令人作嘔的薩克森黃黑條紋旗,當場背氣暈厥過去。
聖杯士兵慌亂著救下國王。
弗雷德裡希望著城牆上的亂象,無奈地搖頭歎氣。
“連他人的人心都無法把控,這種程度也好學弗雷德裡克反客為主?可憐可笑,虧我以為是什麼大事。”
“公爵,要攻城嗎?”
提問的是一名胡斯蓋特曼。
樸素的市民往往意識不到自己的潛力,以至於沒有一個強硬的獨裁者,便無法擰成一股繩發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