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也納的皇帝陷入了兩難的糾結。
奧地利的“副王”、皇帝的胞弟、事實上的帝國皇儲,克裡斯托弗,則擔憂地望向皇帝的側臉。
現在,一共兩封信箋擺在霍夫堡宮殿寢宮的桌上。
其中一封自不必多說。
在得到羅貝爾率軍成功撤入波西米亞的情報後,弗雷德裡克好一番意想不到的狂喜。
但這份狂喜很快變成了猶豫。
在羅貝爾給維也納的回信中,他拚命勸皇帝借此大好機會,一舉拿下偌大的波西米亞,重新加冕這頂本就該屬於哈布斯堡的王冠。
說弗雷德裡克不動心,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和糾結。
最重要的,烏拉斯勞斯國王和他是多年以來的好友,信件交流從未中斷,如今他為了幫助奧地利入侵波蘭而陣亡,卻要讓弗雷德裡克奪取本該屬於他孩子的王冠,他很難邁過這道心理上的坎。
其次是“友邦驚詫”的問題。
波西米亞王國不同於采列小伯國,後者隻是神羅東南邊陲的小國,反正采列伯爵也不是源遠流長的大家族,在神羅境內也沒有多大的話語權,奧地利將其吞並,其他邦國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但波西米亞王國可不是什麼小國,而是在神羅體係中存續了三百五十年之久的「選帝侯王國」。
整個神聖羅馬帝國內,隻有波西米亞這麼一家王國,從形式上看僅次於排第一的奧地利皇帝國。
其他神羅邦國:奧地利兼並了波西米亞,我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況且,皇帝是神羅大小邦國的「庇護者」而不是「征服者」,“扞衛每個邦國的權力”是神羅最重要的價值觀,皇帝帶頭吞並邦國無疑是最惡劣的“榜樣”,不僅會動搖神羅體係在小國貴族心中的信任,還會導致其他略有實力的國家加快擴張進程,最終摧毀神羅的根基。
所以弗雷德裡克打心眼裡,其實是不願意參與波西米亞王位爭奪的——哪怕哈布斯堡家族有強力宣稱權。
相較之下,他更渴求東邊的匈牙利王位,那裡存在不遜色於波西米亞國內的親奧派勢力,而且不在神羅疆域,兼並匈牙利等於為帝國開疆拓土,會給他的文治武功漲分不少,西部不服氣的諸國也會對他另眼相待。
平心而論,羅貝爾率軍獨走的操作把弗雷德裡克架上了火坑,平生素喜坑人的弗雷德裡克第二次被自己人坑了一把——第一次是博羅諾夫在卡利殺良冒功,害他失去了意大利民心,敗退安科納。
“大哥,是不願意響應主教的號召嗎?”
克裡斯托弗看弗雷德裡克糾結的樣子,試探性地問道。
弗雷德裡克點點頭。
“是,我真不想摻和波西米亞那邊的爛攤子,頂多想著卷走點人口,老弟,你看看這個。”
“這是……那不勒斯國王的回信?等等,聯姻?”
克裡斯托弗失聲叫了出來。
“大哥要結婚了?我還以為你喜歡男人!”
“……這是主教之前向我推薦的婚事。”弗雷德裡克撫平鬢角的青筋道,“兩年前,我攻打威尼斯時,曾向那不勒斯國王請求聯姻,但被拒絕了。”
“這次他轉而主動求婚,大概是被教廷的神棍打得抱頭鼠竄,實在沒人可求,這才求到咱們哈布斯堡的頭上。”
“那……大哥你的打算是什麼?”
弗雷德裡克沉聲道:“我的想法是,由匈牙利的尼特拉大公和我國的一支偏師進駐波西米亞,隻求保證王位不落入波蘭的卡齊米日之手,不必苛求王位。”
“我親自率軍向意大利集結,馳援那不勒斯,逼迫教廷撤軍——的裡雅斯特港的海軍訓練的怎麼樣了?”
克裡斯托弗:“進度喜人,從威尼斯購置的八艘三桅帆船已經到位,雖然算不上強大,對付教皇國那幾艘小舢板肯定足夠了。”
“那就打!”
弗雷德裡克一拍大腿:“上次走陸路讓人斷了歸途,這次咱改走海路,看在主教的麵子上不打安科納了,這次直取南方的內雷托!”
“我這就去安排。”
“對了。”弗雷德裡克叫住匆忙離去的弟弟,“再給羅貝爾派三千人的援軍,把威尼斯雇傭軍也派過去,可能的話,儘可能地把西裡西亞也保住。”
“什麼?放棄波西米亞?陛下他真的這麼說了?”
布爾諾城北,正在集結完畢的六千軍勢麵前做戰前動員的羅貝爾被突如其來的使者打斷了演講。
宮廷使者納夫蒂無奈地道:“正是如此,陛下考量友邦態度,決定暫時擱置波西米亞王位的宣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