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生命的最後,沒遇上一位俊俏的女英雄。”基諾申科夫不無戲謔地嘲諷道,“假如斬下我頭顱的不是野男人而是貞德那樣美麗的聖女,該是多麼好了。”
“是啊,我弗如貞德。”羅貝爾依舊坦然,“她的一生光明磊落,無愧於心,我卻時常愧悔,但我們唯有一個共同點——我們都被信賴有加的神明背叛了。”
他肩頭上的蒼蠅下意識看向他,卻立刻被反手拍死。
羅貝爾感到手心傳來一股刺痛似的酥麻感,仿佛細密的針紮在上麵,再看時,他手心的掌心油畫早已不知去向。
直到另一隻一模一樣的蒼蠅落在他肩頭。
“所謂的神術也不過是暫時無法理解的戲法麼,哼。”
“來吧。”基諾申科夫仿佛迫不及待般地張開雙臂,“砍下我的頭,仇恨就在此終結,你贏得勝利,我回歸大地。”
砍下我的頭,仇恨就在此終結。
羅貝爾恍惚間看見揚·卡的麵孔與基諾申科夫逐漸重疊。
“我沒有殺他,是他自己撞上來……”
“你在說什麼胡話呢!”基諾申科夫不知是恐懼還是憤怒,大聲地斥責他,“我說,有本事殺了我,你連這都做不到嗎!”
奧軍士兵與合眾幫戰士紛紛緊張地握緊武器。
“……我問你,你的軍隊曾經在斯卡利察洗劫了一個農莊,事後我們唯獨沒有找到領主一家的屍體,懷疑你俘虜了他們。”
“對,他們就在我軍中,被關押得很好。”基諾申科夫癲狂大笑,“那女人的身體真是潤啊,貴族女士的身體就是不一樣。”
“原來貴族女士的身體有獨到之處,我會考慮的。”羅貝爾微微一笑,“按照貴族的贖身規則,我願意以最珍貴的寶物換取男爵一家的安全。”
他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我們都要死了,哪他媽還用得著錢。你燒給撒旦吧,等我們從地獄殺回人間,看在這筆錢的份上,我可以考慮饒你一命。”
蓋裡烏斯望著日上三竿,抬起了手。
按照約定時間,如果羅貝爾溝通失敗,他就要作為參謀長下達最終進攻指令。
對於起義的民眾,老資曆奴隸頭子尤裡烏斯·凱撒不會有半點仁慈,他們是帝國內耗的源頭,不作安安餓殍,尤效奮臂螳螂,對待這些人唯屠而已,無需多言。
騎士方陣在他的指揮下迅速進入戰鬥位置,三百多的騎士被分成三個鋒銳的楔形陣。朱利奧的輕騎兵則被他下令改為斜線接敵,這是亞曆山大大帝東征時酷愛的斜線戰術,也是他對付高盧人時屢試不爽的戰術。
軍陣斜線的前端往往由最精銳的部隊組成,提前其他部隊許多接敵,自然也會最快擊潰敵人。
在斜線前端突破側翼防線後,斜線的其餘部分迅速壓上,纏住敵人殘存力量,再由精銳施展敵後大包圍,如鐮刀般形成半包繞之勢,一舉殲滅大股部隊。
轟隆隆的馬蹄聲令所有人呼吸為之暫止,遠在另一邊山丘的馬修什大公興奮地摩拳擦掌,若非親信拚死拉住,說什麼也要一起痛快殺敵。
基諾申科夫痛苦地捂住眼睛,他知道合眾幫將麵臨什麼,衝鋒,死亡,潰滅,多日來的心血毀於一旦,一切犧牲皆為泡影,一出好戲,沒人在乎他們小醜般的滅亡。
無視身後逐漸逼近的戰騎群,羅貝爾自顧自地繼續說:“既然閣下同意,那麼合作愉快,您歸還男爵一家,而我將世界上最寶貴的寶物——生命,作為報償。”
他調轉馬頭,麵向自己的軍隊,放聲大喝:
“全軍有令,撤!”
上千對馬蹄的轟隆聲遠遠比區區一人的嗓音,但羅貝爾的聲音並非從凡世響起。
仿佛被一座大鐘狠狠地敲擊心靈,羅貝爾的嗬令從每個人心底最深處響起,令上千人都不約而同地做出同一個動作。
騎士們拽著韁繩緩慢調轉衝鋒方向,以大約半圓的弧形施展出完美的敵前大轉向,接著繼續調頭,在人們眼前畫出一道標準到不能再標準的半圓馬蹄印,優雅地向北歸行。
基諾申科夫目瞪口呆地望著發生的一切,兩腿一軟,慢慢滑下馬背。
羅貝爾卻仿佛預知一般提前衝到他身邊,眼疾手快地把他拽到自己的馬上。
他看向肩膀上的蒼蠅,輕聲問:“是你嗎?”
蒼蠅搓著小手手,機械碰撞地刺耳聲音回響在他的心底,頗為人性化地點了點頭。
把基諾申科夫慢慢放下,羅貝爾仰天長歎,也一同下馬,抓起一把綠草塞在嘴裡,嘎吱嘎吱地咀嚼起來。
“無論你是什麼東西,上帝也好,撒旦也罷,這次你乾了件好事。”他似有深意地說道,“那麼,合作愉快?”
一陣似笑非笑的聲音從他心底響起。
合作愉快,我期待與你的見麵。(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