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缺一個,波傑布拉德家的小王子。”
“啊!”
羅貝爾突然大叫一聲,踢掉被子坐了起來,背後浸滿冷汗。
睡猛了,夢到伊日那狗東西在他麵前秀恩愛。
他下床站了起來,走到書桌邊,拿起昨日送至的一封信,再次讀了一遍。
這是伊日邀請他慶賀子嗣出生的邀約,他和梅倫娜的第一個孩子半個月前剛剛出生,是個可愛的女孩,雖然不能作為家族繼承人,但伊日的喜悅一點也不比喜得貴子少。
天主教義規定男女婚前必須恪守貞操。羅貝爾稍微計算了一下時間,伊日狗賊結婚才過半年,孩子便呱呱墜地,算上十月懷胎——你這個逼是真的一點天主教禮也沒遵守啊。
羨慕得他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孩子出生滿月後,伊日以攝政王的名義向周邊各國統治者發送宴席邀約,可惜響應者寥寥無幾。
羅貝爾是唯一一位以臣下的身份收到伊日邀約的人。
無論伊日是報以怎樣的心態對他區彆對待的,羅貝爾都必須承認,他的離間計卓有成效。
皇帝已於兩天前出發,隨行人員眾多——唯獨他不在其列。
弗雷德裡克將攝政監國的重任托付與書記官恩裡克,又委托羅貝爾輔理政事。
然而,他昨天去了一趟霍夫堡皇宮,門衛仍然拒絕他的進宮要求,哪怕他亮明了皇帝發下的卷軸令書,守衛依然表示有令在身。
恩裡克是個勤勤懇懇的老實人,不可能公然違背君主的敕令,這道命令背後的發起人根本無需多猜。
“哎……”坐在自家的餐桌旁,羅貝爾遺憾地歎了口氣,“蜜月期結束得真快啊,弗雷德裡克,你這人真沒氣量。”
怎麼辦,羅貝爾?
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麵,他閉目思考著。
平心而論,他沒有太大的憂懼。他是在教廷有編製的一地大主教,又曾被前代教皇尤金四世親口招攬過。有才華的人在哪都活得下去,大不了回安科納養老,繼續過他優哉遊哉的小日子。
和皇帝打擂台,他的可選項並不多。在維也納,他始終是“安科納來的外人”,他的故交要麼是跟隨他一起打拚的戰友,要麼靠私交撐起,靠譜的外來支持者實在不多。
話又說回來,說得好像弗雷德裡克的可選項就很多一樣。他這個皇位來路不正的家夥,家族根基遠在施蒂利亞,在維也納上三旗的老貴族眼裡,和他還有博羅諾夫一樣,都是來要飯的“外地暴發戶”。
可靠的人,也許他庇護下的胡斯徒們算一批,中央軍團過半的正規軍來源於接受整編的胡斯青年團,他們在維也納同樣不受人待見,唯一的庇護傘就是自己。
再有,也許摩拉維亞的許多貴族可以依靠,約拿在外交上的縱橫排闔和軍械廠向當地行會的大肆兼並,使他在摩拉維亞擁有僅次於皇帝的話語權。
博羅諾夫同樣是外來戶,但前者有他無法抵消的優勢——他是正兒八經的奧地利貴族,入贅了曆史悠久的米斯特爾巴赫家族,妻子俱在,婚姻美滿,和他這樣的無根之萍截然不同。
他在宮廷內唯一潛在的助力是人在蒂羅爾的克裡斯托弗,皇帝的親弟弟——很難想象他會在自己與兄長的政治鬥爭中支持自己。
等等,蒂羅爾……
羅貝爾忽然想起那位紳士風度的老公爵利奧波德。
這,這不太合適吧?
等等,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奧地利西部,蒂羅爾公國,塔倫茨城堡,領主大廳。
吉普賽舞女踢踏著靈動的舞步,在宴會間中央翩翩起舞。
老利奧波德眯起皺紋密布的眼皮,色眯眯地打量著堂下一位位充滿異域風情的吉普賽女郎。
在他原本的都城因斯布魯克被奪走後,他便居住在這座臨近因斯布魯克的小城堡,小日子過得也算怡然自得。
四名吉普賽男人各手執一麵皮鼓,富有節奏與脈動的旋律引導著女郎們的舞步,一番樂舞交融的美景,惹來席間客人一片整齊劃一的叫好。
蒂羅爾是文化的樂土,後世赫赫有名的奧地利大圓舞曲與華麗的華爾茲舞曲皆誕生於這片土壤,而與奧地利的其他公國領一樣,蒂羅爾也與維也納的文化有著巨大的差異。
可以說,兩地人民除了都說德語和都是白種人以外,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國家的國民。
分離主義是刻在中世紀人腦子裡的意識,哈布斯堡家族的初代奧地利公爵魯道夫一世(1218-1291)從巴本堡家族手中奪取了奧地利與施蒂利亞,死後將兩地分彆傳給了兩個兒子,哈布斯堡據此演變為兩條血脈:阿爾布雷希特支係(本家)與利奧波德支係(分家),利奧波德支係又解體為施蒂利亞支係與蒂羅爾支係。
現任皇帝弗雷德裡克·馮·哈布斯堡出身於施蒂利亞分家,而利奧波德公爵則屬於蒂羅爾分家,本家阿爾布雷希特支係唯一僅存於世的血脈是先王的“遺腹子”拉迪斯勞斯。
照理說,利奧波德和弗雷德裡克同出一係,關係應當更加溫和,但事實截然相反。
比起同為分家的弗雷德裡克入主中樞,老利奧波德更希望還政於本家——本家可以包容分家的相對獨立,但分家對彼此卻難以包容。
那種分家僭位本宗的惶恐,究竟要包裹以何等的**暴行才能平息,老利奧波德比誰都更清楚。
親族間血並的例子並不遙遠,就在奧地利的隔壁,巴伐利亞的維特爾斯巴赫家族的內戰再次開戰,蒂羅爾緊鄰巴伐利亞,每月都有源源不斷的戰爭難民逃難至此,向當地人講述內戰的殘酷無情。
權力麵前,沒有兄弟,隻有血淋淋的勝負。
為了自己的孩子不至於百年之後居無定所,為了保住蒂羅爾支係來之不易的爵位,利奧波德必須提前準備。
弗雷德裡克在維也納的統治不算安穩,近些日子又不斷傳來他“自斷臂膀”的謠言。雖然伊麗莎白的倉促政變以慘敗收場,但老謀深算的利奧波德仍有機會。
如此的考量下,不出老公爵所料,在弗雷德裡克離開維也納前去參加宴會的三天後,一夥可疑的傳教士帶來了一封來自上級的通信。
“利奧波德公爵敬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