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羅貝爾一樣,沒有因身為主帥而躲在後方,而是站在城牆最上方的塔樓監理全局。
這座東南塔樓高十四米,比城牆高出一大截。鳥瞰全局,了望塔可以直接望見東南方的奧軍大營。
但薩爾茨堡城防軍的士氣依舊在肉眼可見的不斷跌落,雷德爾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無可奈何。
固然他是城防軍的主帥,但敵人站在最前方的可是堂堂的領銜大主教,加上皇室宮相的榮譽頭銜,論身份尤在薩爾茨堡采邑主教之上。
敵方大主教親冒矢石,我方采邑主教躲在米拉貝爾嗯造便當,對比過於強烈,不怨士兵鬥誌不彰,雷德爾自己都有股“敵我差距如天塹”的絕望感。
無論他如何吆喝士兵集中火力消滅那個挑釁般慢悠悠走向城牆的身影,始終沒有傷及他一根汗毛。
那道紫色身影一會兒出列閒逛,一會兒回盾陣後方喝水歇息,悠閒地簡直不像在打仗,像在郊遊。
雷德爾不知道的是,羅貝爾也不願意左右亂跑。
他在躲避箭矢。
貝貝確實替他擋住了不少攻擊,但人家也有脾氣,不願意一直當苦力。他隻能出來顯擺幾下子就趕緊躲起來,避免前者生氣罷工。
對他而言,每分每秒都可能被貝貝疏忽漏掉的箭矢射中,一命嗚呼。在他人看來輕鬆的閃躲,對常年坐辦公室一整天不帶挪動的他而言簡直累沒了半條命。
奧軍按照原定計劃循序漸進地推進,但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一發出其不意的床弩矢猛然紮在炮車上,恰好卡在輪子縫隙間。炮兵不得不和昨日一樣費時費力地折騰修車,極大拖累了大隊方陣的速度。
羅貝爾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第一軍團的真正目標是攻占蒂羅爾,攻打薩爾茨堡本就是為獲取一個穩定的前進基地,打通進軍蒂羅爾的最佳路線。
攻城是件費時費力的活兒,他心知肚明,波蘭人圍攻柯尼斯堡整整一年都沒有攻下,但他真的沒有在此地浪費時間的資本——鬼知道弗雷德裡克什麼時候就會回國,到時候若還沒攻到蒂羅爾,他裡外不是人,麵臨的清算絕非奪權降職所能概括。
但昨晚那個傷兵說得對,地位是打出來的,路是走出來的。此時此刻唯有前進,哪有退縮可言?
“法羅!”他扭頭對身後大喝一聲,“分我一隊兵和一把梯子!”
法羅眼前一亮。
多次擔任先鋒官的他已經猜到了對方的意思。
他立刻將第戰力最為完整的第五小隊的指揮權劃給羅貝爾,百號勁卒扛著一把七八米的斜梯埋頭狂奔。
了望塔上的雷德爾一眼便瞧見了這支突出陣型的彆動隊,呼喝守軍對其重點打擊。
箭雨之下,二十多名沒有失去盾牌防護的步卒應聲倒地,哀鴻遍野,戰損率瞬間超過兩成,超過了公認的潰敗閾值。
瞬息遭受重大傷亡,第五小隊的腳步為之一頓。
羅貝爾眼疾手快地扯住斜梯的邊緣,大吼一聲,把數人合力方才勉強扛起的梯子挎在肩膀上,腳步一深一淺,奔向相距僅剩二十米的城牆。
城牆上的守軍被城下敵軍將帥的英勇深深震撼,一時間竟忘了上弦。雷德爾目瞪口呆,捏住城垛的手指深深嵌入縫隙:
“見了鬼了,那他媽能是人?”
趁著守軍愣神的間歇,羅貝爾扛著斜梯一舉衝至城牆,但這已是他力量的極限。
五小隊其餘眾兵急忙趕至他身邊,七手八腳地架起梯子。
“一、二、三!”
“嘭!”
結實的裹皮木梯應聲砸在牆麵上,斜角約二十度,恰好是守軍無法用叉子推開的角度。
雷德爾喘息間毛骨悚然:“不好,雲梯架上來了!礌石!快!摧毀雲梯!”
靠近雲梯附近的守兵慌忙從腳邊舉起幾十斤重的不規則石頭。
但在士兵把石頭砸下去的前一刻,一道紫色的身影如直衝雲霄的鷹隼一般呼掠而上。
“哢嚓。”
一柄金鐵交合的長劍從頭盔與胸甲間的縫隙紮進他的胸口。
士兵難以置信地低下頭顱。
怎麼會這麼快?
他是飛上來的嗎?
羅貝爾冷冷看了他一眼,反手又一記重釘錘橫拍在他的頭盔上。士兵眼球激凸,七竅流血,軟軟倒在地上,再無聲息。
死亡的恐懼爬上薩爾茨堡士兵的脊背。
那個扮作主教的青年人,沒有半點神職人員的憐憫與神聖,舉手投足唯有人儘皆殺。
先是一劍,再是一捶,先是一捶,再補一劍。雲梯登城口眨眼間被他清理出一片空地,血漿滿地,全場寂靜無聲,唯剩粗重的喘息與驚駭的吞咽聲。
羅貝爾大踏步地向前走去,敵人宛如躲避瘟疫般為他讓開一條通路。
第五小隊的其餘士兵很快紛紛爬上城牆,背靠城垛,與後知後覺的城防軍戰作一團。
約莫半把個沙漏的時間流逝後,城牆塔樓上傳出幾聲畏怖崩潰的慘叫,幾個弩手在半空中撲騰著四肢,繼而重重砸在荒地上,鮮血自盔甲縫隙湧濺而出。
再一小會兒,一張被割斷了弓弦的床弩也被拆成零件,一塊一塊地掉下城牆。
失去護城弩炮的壓製後,法羅下令全軍一往無前,輕鬆地將巨炮送抵至城門前,二十步距離。
一名維也納的炮兵士官向皮雷將軍敬禮彙報:“報告長官,抵近完成!”
皮雷下意識伸手就去拍他的頭盔,卻被後者一個彎腰躲了過去。
“我懂!”炮兵士官又敬一禮,“您是想說‘愣著乾什麼,趕緊打’嗎?”
皮雷愣了一下。
然後迅速又一巴掌拍飛了他的頭盔。
“知道還特麼廢什麼話,趕緊打呀!”
“是、是!”
“裝填、點火!”
“好!”皮雷單手叉腰,揮下小令旗,“開炮!”
“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