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們馬紮爾人眼裡,我們斯洛伐克人永遠是被征服者,是少數,王國中央沒有我們的位置,決策不尊重我們的選擇。”
“但如果是外國人做國王呢?如果馬紮爾人也丟掉了王位,讓德意誌人來統治我們,哪怕斯洛伐克人得不到應有的地位,你們也得陪我們一起當二等公民。我寧可跪一個少不經事的外國孩子,也不會向馬紮爾人屈服!”
“好了好了,年輕人冷靜一些。”亞諾什的冷淡如一盆冷水澆滅了他的熱情,“你還真是和你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怪不得是父子。”
“……總之,這就是我的決定,也是我祖祖輩輩的理想。要麼還我們獨立與自由,要麼讓外國人當國王。”
馬修什一屁股坐在床上,眼中唯有堅決。
“沒有第二種選項。”
“你會選擇一個德意誌人成為我們的國王,然後呢,你要如何憑讓一個孩子去抵抗如日中天的突厥人,如何讓他壓服強大的公爵們?”
“這我早有想法。”馬修什精神一振,開始念叨起他籌劃多年的計劃,“有了哈布斯堡的國王,王國便可以背靠大樹好乘涼,皇帝陛下不會坐視同族的盟友覆滅,一定會傾力支持我們抵擋南方的敵人。但不要波蘭人做國王,波蘭人太強大了,而奧地利弱小的多,不會起吞並我國的心思……”
“我國?”亞諾什似笑非笑地重複了一遍。
馬修什的臉陡然漲紅:“乾、乾什麼了?我是斯洛伐克人的領袖,也是王國的封臣,考慮一下王國的利益有任何問題嗎?”
“沒,繼續講下去。”
“和你沒什麼好說的了。”
“那就去做吧,反正老夫攔得住你一時,攔不住你一世。”
“你說真的。”
亞諾什躺回床上,閉目休神:“真的,還有,不許動老夫的兒子。”
馬修什走後不久,追隨他數十年的老臣走進了房間,低聲問:“大人,這樣真的好嗎?”
“單靠老夫抵擋不了異教徒……以卵擊石的結果你看到了,這不是第一次慘敗,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亞諾什長出一口氣,“波蘭人、日耳曼人、克羅地亞人,還有瓦拉幾亞人……唯有所有人齊心協力,王國才能在異教徒的進攻下存續下去,計較一個小國王是講德語還是馬紮爾語?老夫沒有這份閒心了。”
塞奧邊境線,謝尼察村。
三千塞爾維亞大軍尬在邊境線上整整兩周,陪著山對麵的奧斯曼人喝西北風。哪怕杜蘭德國王再好的脾氣,也耐不住長時間的對峙,對他們這樣窮得驚天地泣鬼神的國家而言,比吃敗仗還要痛苦。
馬雷克一口咬定“轉機就在眼前”,杜蘭德國王也隻能硬著頭皮陪他等,反正已經浪費了這麼多糧食,就不介意再多浪費一點,屬實給他好好上了一節論“沉沒成本”的課。
除去給臨近的領民煽風點火,讓倒黴的塞爾維亞貴族切身體會先進的摩拉維亞經驗外,基諾申科夫沒有一刻不在聯係維也納的艾伊尼阿斯主教,把前線的情報詳細地彙報上去。
其實他也不願枯坐乾等,奈何杜蘭德國王所謂的“三千大軍”簡直是三千叫花子,放眼望去,找不見一副完整的盔甲。他當年的農民起義軍尚且擁有一百多套盔甲,杜蘭德居然敢大言不慚地說這是“王國精銳”。
不是,大哥,你是農奴還是我是農奴?
基諾申科夫根本不敢讓他出動。
“波西米亞軍迷路失聯,波蘭軍遊而不擊,我奧地利才是抗突厥主力,但再堅持下去就要全軍覆沒了。是戰是撤,請中央給一個確切的命令。”
請願信送出不到四日,基諾申科夫就收到了艾伊尼阿斯的親筆信,一時既激動又失望。
激動的是,皇帝陛下已經作出承諾,將親領新近征召的兩支新軍團馳援前線。失望的是,信中說,征發全國兵丁最快也需要三周,說不定黃花菜都涼了,正好可以給一、二軍團修一片說得過去的墳場。
國內指望不上,基諾申科夫就隻能指望杜蘭德的“叫花子軍團”了。
這一天,基諾申科夫敲響了國王住宿的長屋大門。
一進屋,他便發出幾聲大笑,眯著眼睛坐到了一臉迷糊的杜蘭德身旁,毫不客氣地拿起他的酒杯便一飲而儘。
杜蘭德無愧好脾氣之名,堂堂一國之主甚至親自為他添了杯酒,好奇地問道:“馬雷克修士,今日何故如此欣喜?莫非前線告捷了嗎?”
“就是啊。”基諾申科夫發出池沼的笑聲,“我軍大捷,殲敵上萬,虎踞瓦拉幾亞!現在,攻無不克的十字軍正沿愛琴海沿岸轉進黑海,所到之處,信徒竭誠歡迎,真可謂占儘天時。機不可失,現在正是陛下一舉收複疆土的大好時機呀!”
“哈哈哈,寡人就知道修士不會騙我!”
杜蘭德拍腿大笑,一轉振奮之色:“既然如此,便聯絡阿爾巴尼亞人,我等一同進兵——”
“不不不,陛下稍等。”
基諾申科夫的眼珠咕嚕嚕轉動,攔下了他:“嗬嗬,現在我軍大勢已成,何必將戰利品,拱手讓人呢?”
“哦?”杜蘭德的眼珠也轉動起來,“修士的意思是?”
“陛下何不獨攬戰果?”
國王一拍大腿,興奮道:“對啊!非修士言,我豈為他人作嫁衣裳?事不宜遲,本王這便點兵出發!”
“嗬嗬……”
基諾申科夫皮笑肉不笑,看著杜蘭德國王漸行漸遠的背影,尚未泯滅的良心甚至有些愧疚。
山裡的小笨蛋,真好騙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