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翁德雷匆匆離去的背影,約拿走向城堡塔樓的臨時指揮部。翁德雷一走,維係城防的重任就又得由他親自安排。
在衛兵護送著返回要塞的路上,三名並肩同行的農民發現了總督,揮手嚷道:
“總督大人!為了不再做奴隸,我們會努力守城的!請儘管支使我們吧!”
約拿朝他們微笑著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繼續前進。
不是奴隸了嗎?好像是的,但又好像不是。
從忠於主人到忠於領主,人究竟算不算自由?說到底,自由的儘頭在何方,究竟怎樣活著才不算受奴役呢?
真是個需要用一生時間去思考的困難問題啊。
保加利亞行省,索菲亞城堡北方,斯利夫尼察村。
蘇丹戰敗的戰報迅速傳遍巴爾乾,即使各地領主再怎麼努力阻止,來無影去無蹤的匈牙利商人依舊不斷傳播著不利於穆斯林團結的話。
忠誠的臣民應當質問“你為什麼專挑這事報道”,可惜不是每個人都有忠誠的義務——尤其是斯利夫尼察村的村民。
5月28日,夜。
經過數日行軍,杜蘭德國王親率塞軍前鋒成功抵達索菲亞城郊,隨行的更有來自奧地利的“馬雷克修士”,不過似乎他似乎更喜歡自稱為基諾申科夫,一個毫無內涵的名字。
基諾申科夫最近有些苦惱。
塞軍的進展相當神速,短短一周時間,不僅收複了以往被突厥人侵占的南部領土,還一舉攻入了奧斯曼帝國的保加利亞行省,如入無人之境,不如說有些過於順利了。
他們沿途遇到的抵抗微乎其微,塞國故土的人民喜迎王師很正常,但為什麼保加利亞境內也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突厥人的軍隊呢?不會真如傳言所說,蘇丹戰敗,被十字軍全滅了吧?真的假的?
不久前,他還處於是否應該出賣杜蘭德國王的糾結之中。未曾想,邊境的突厥軍隊毫無戰意,稍稍接戰一陣便逃之夭夭,塞爾維亞人追都追不上,隻得望背興歎。
地獄到天堂的距離竟然如此之近,搞得基諾申科夫都動了買幾本贖罪券的心思了。
“馬雷克修士大人——”
坐在晃晃悠悠的馬車上,基諾申科夫聽到後麵傳來陌生的喊聲。
他偏過頭,就見一個氣喘籲籲的年輕人揮舞手臂追逐著馬車。
“停車。”
他攙扶著長緣跳下馬車,總覺得手裡缺了點什麼,於是掏出了那本幾乎沒怎麼翻過的福音書——空頁上還有羅貝爾和艾伊尼阿斯的親筆簽名,真正意義上的典藏款。
那個塞爾維亞年輕人撐著雙腿,慢慢停在他麵前。
“馬雷克修士大人,我,我想向您懺悔!拜托了!”
他的德語磕磕絆絆,宛如孩童初學般稚嫩。
在露天的野地聆聽信徒的懺悔不合規矩,不過“馬雷克”從來也不是守規矩的好人。
年輕人話音剛落,他就從口袋裡掏出了兩枚金幣。
他堅信沒有什麼困難是錢解決不了的,如果生活上有困難,一定是不夠有錢導致的,所以直接發錢就好了。
塞爾維亞年輕人連忙擺手:“修士大人,錢,不需要,我有錢。”
“那有什麼需要向我懺悔的呢?”
“修士大人,事實上,我的罪孽正在於此。”
年輕人虔誠地將手按在胸前:“我是伊萬尼察鎮的莊園主,我的騎士祖父曾經跟隨先王奮戰,因戰功獲得了這片封地。但我卻隻憑血脈的關聯,年紀輕輕享受著根本不該屬於我的財富,而許多比我更加努力生活的人卻窮困潦倒,我因此十分愧疚。”
“儂腦子瓦特了?”基諾申科夫欲哭無淚,“不喜歡錢和土地可以送給我,我喜歡呐o(╥﹏╥)o”
“這……可主不是告誡我們……”
“主隻是要你節儉愛人,又沒讓你把家產捐了,年輕人不要瞎搞擴大化。”
基諾申科夫舉起聖經去拍他的腦袋。
“如果良心不安,千萬記得給農奴蓋棟好點的居所,過節一定要放假,天寒地凍的日子不要讓人出門勞作,把他們當人而非牲口一樣看待……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可以是大善了。”
“謝謝您,我感覺心裡好受多了。”
年輕人向他深深鞠了一躬,恭敬地贈予他一份禮物——一件鍍金的十字架項鏈。
“我會尊奉主的勸誡,無私待人,但願能成為一名好領主。”
也不一定,如果遇上我,管你好人壞人都殺了。
他在心裡默默說了一句,笑著送彆了那個塞族年輕人。
真好啊。
如果掌權之人都有如此覺悟,他當年何至於淪落到殺人放火的地步呢。
他掂量著年輕人送給他的十字架,麵露疑惑之色。
好沉的十字架……等等?
純金的?!
說好的窮逼塞爾維亞人呢?我再也不相信天殺的情報網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