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朕不想那麼早回去……”弗雷德裡克一屁股坐在書房椅子上,表情和語氣都充滿了孩子般的執拗與不舍,“倫蒂亞伯爵,快來替朕想一個搪塞士兵的辦法。”
“啊、啊?”前任倫蒂亞伯爵於前年逝世,現任伯爵年僅23歲。為了更好履行服務皇帝的義務,他平日竭力板著臉工作,卻被弗雷德裡克一句話破了功,“陛下!摩拉維亞還在等待我軍馳援!沒幫上宗座大人的忙已經很丟人了,我軍怎麼能再遲到第二次呢?!”
“哎呀,羅貝爾和朕的皇弟都已經回去了。料伊日不過是跳梁小醜,他們能解決的。”弗雷德裡克起身親昵地摟住他的肩膀,諄諄善誘道,“伯爵,你年紀比朕小得多,要趁著年輕多多享受快樂啊。一天天苦大仇深的,怎麼能治理好國家呢?”
“陛下何意?”
“今晚,尼特拉大公為朕準備了五位俏女郎,朕年紀大了,一個人應付不來呀。嘿嘿,你懂的。”
我不懂啊!陛下!臣不想懂啊!
倫蒂亞伯爵在心中咆哮。
放開臣啊啊啊啊!
腦海空白,四肢僵硬,雙腳拖地,他被弗雷德裡克拖出房間,後者一蹦一跳地向外走去:“哈哈,走咯,享受生活去咯。”
摩拉維亞,波霍熱利采鎮。
第三兵團擊潰卡爾斯巴德公爵的王**後,拉瓦爾率軍進駐了人丁凋零的小鎮。
幾經戰火,原本人口近萬的大鎮房屋坍塌無數,居民百不存一,死的死,逃的逃。野狼野狗時而入侵人類的領地,啃食犄角旮旯的屍身骸骨。偶爾有房屋冒出熏天惡臭,不用想,那一定是幸存鎮民炮製的“萬人坑”,將屍體堆在那裡,等待統一燒毀,以免傳播瘟疫。
去年視察布爾諾磚廠時,江天河曾在波霍熱利采居住過三天,如今看到鎮中慘狀,她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寶貴的人力資源就這麼浪費了”,連她自己都感到悲哀。她終於完全變成一個無良資本家的形狀,但至少在她眼裡,人命無價,可在這些人眼中,生命竟隻是殺之無妨的鴻毛之輕,中世紀之人實在野蠻。
波霍熱利采鎮民的傷亡目前無法統計,萬人坑裡的腐臭屍體與之前一戰犧牲的士兵都需要統一燒毀,這是江天河給拉瓦爾大團長下的死命令。
中世紀老西醫在殺人這方麵的手藝不亞於最勇猛的軍人,來到這個世界後,江天河一共感冒過三次,每次都硬挨一兩個月自愈,寧可一直咳嗽不斷,也不願意接受那些一眼蝦仁飯的“放血療法”。連感冒都如此難熬,瘟疫斷然十死無生,她的人生距離滿意二字還差得遠,不想死那麼早,必須保證衛生條件,避免感染重病。
這兩天的時間,眾士卒都在繁重的工作中匆匆度過,處理屍體,募集部隊,購置物資,在第二環節產生了一點小麻煩。前來應征入伍之人多得過分,軍中沒有足夠武器盔甲配置,隻能將這些熱情的鎮民拒之門外。
兩日後,兵團人力重新補充至滿編,向北放出的探子與遊騎也將布爾諾圍城戰的情況如實帶回。將各方的數字比較並核查,老拉瓦爾確信,包圍布爾諾的敵兵數字應在一萬兩千至一萬六千間浮動。
“這數字差的也太大了吧!這樣子下去根本沒法解圍!”
“砰!”心情急躁的江天河雙手一齊拍案,“拉迪和約拿都還在城裡!我們哪有時間耽誤?”
“冷靜,女娃娃,區區一萬多個老弱病殘罷了,僅憑我軍或許有些棘手,但如果布爾諾的守軍尚有餘力,內外夾擊,未必不能取勝。”
相較她,拉瓦爾顯得相當輕鬆冷靜。
胡斯戰爭末期時,恰好是龍騎士團最為活躍的時期。在西吉斯蒙德大帝麾下,龍騎士團擊敗過遠比這多得多的異端農民,鎮壓過不知多少場大大小小的農民起義。
“不過是群僅仗人多的蟲子,和螞蟻沒什麼兩樣。”循照年輕時鎮壓胡斯農兵的經驗,拉瓦爾自信地說,“敵軍的弱點是缺乏護具和士氣低落,將其擊敗的要義,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精銳開道、一鼓作氣。”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醜話說在前頭,伊日的王**可和你印象中的捷克人不太一樣。”
江天河也曾聽基諾申科夫在閒暇時間聊起過農奴起義的情形,組織混亂、缺兵少糧、士氣低落,確實都是橫亙在起義軍的一座座大山。
“胡斯戰爭已經結束了二十年,這裡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向窗外努嘴,“摩拉維亞人,當年你鎮壓胡斯運動的時候,這些人也是你口中紀律散亂、士氣低落的捷克人,你看看他們,有半點士氣低落的樣子嗎?”
拉瓦爾側耳傾聽。
窗外的波霍熱利采鎮民不斷向這棟建築喊話,內容無非是請求參軍,參與征討捷克人的軍事行動,為家鄉親人報仇雪恨。
他臉上的淡泊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與思索。
“你說得對,老夫差點輕敵了。”
正當二人舉辦密室會談,房間的門忽地被敲響。
隔著大門,門外衛兵向內喊道:“大人,有客人來訪。”
“是哪個客人?老夫不記得自己邀請誰來作客了!”拉瓦爾高聲問道。
“來人自稱是前布爾諾城防司令·翁德雷·簡·斯瓦波達的使者。”
拉瓦爾與江天河扭頭對視,均看出對方眼中的訝然。
前者點了點頭,向門外喊道:“快快有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