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飛速回想著有關咎瓦尤斯的一切傳說記載,“歡愉之劍”、“地球之劍”,在法語中,咎瓦尤斯(Joyene)代表幸福與快樂……
這他媽都跟戰爭有什麼關係啊!
他脫口而出喊出自己學會的第一個法語詞組“Vivela(萬歲)”,然而咎瓦尤斯沒有回應他的呼喚。
幾個呼吸間,村民已然奔跑到距軍陣不過二十步的位置,士兵們紛紛拔出佩劍,準備應敵廝殺。
“VivelaJoie!”
踏。
在即將撞上,羅貝爾死馬當活馬醫的一句喊聲,終結了敵人前進的步伐。
自劍刃頂端迸發而出的金光飛舞紮進每個村民的心口,仿佛無知覺的不死人般的村民忽然麵露痛苦之色,瘋狂抓撓心口的金光,在即便已經撓爛胸口的情況下仍沒有停下的意圖。
不久,金光消散,村民才逐漸停止詭異的舉止。
緊接著,眾人皆開始劇烈地抖動,心口處的裂縫開始破損的愈來愈大,黑色塵霧席卷而出,接著便鑽出三三兩兩隻白狼或黑野豬。
釋放出野獸的村民們如乾癟的氣球般飛速化作癱軟的畫皮,羅貝爾睜大了眼睛,看著這熟悉的一幕再次發生——沒錯,熟悉的一幕。
很多年前,當法羅第一次出現在他麵前時,就是以這樣的恐怖姿態從人類身體中鑽出,一模一樣。
他把這件事詢問蓋裡烏斯時,後者居然表示他也有同樣的能力,隻是覺得凡夫俗子沒資格作為堂堂凱撒的載體,是故從未動用。那件事距今已過數年,就在他即將淡忘此事的多年之後,萬萬沒想到,同樣的場景竟會在這種情況下再現。
自屍體胸膛傷口飛出的黑霧仿佛擁有生命,就像蝗蟲組成的蔽日大軍,在天空中不斷變幻著形態。其中一些隨著野獸突然的死亡而消散,另一些依舊盤旋半空,籠罩在它們的“宿主”身邊,似是保護,又似是督戰。
忽然,許久不見的白袍人突然借由蒼蠅傳聲筒在他耳邊大喊。
“羅貝爾!有隻狐狸要跑了!彆放他走!”
來不及思考白袍人為什麼知道這裡的狀況,羅貝爾急忙取下馬鞍上的長弓,彎弓搭箭……射!
嗖——
箭矢命中那隻作勢要逃的狐狸之脊椎,令其橫死當場。狐狸死亡的瞬間,籠罩在所有野獸頭頂的黑霧自行消散,那隻狐狸八成是某種心臟一般的存在。
“好箭!”
方才質疑羅貝爾的翁德雷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變臉,高聲喝彩。下一刻,他的笑容停滯在臉上。
“啪嗒。”
不遠處,神出鬼沒的白袍人從一塊巨石後轉出,背著手打了個響指。
風聲頓止,搖葉頓停,飛行在遷徙途中的群燕定止在半空,空氣仿佛被凍起來一般,世間萬物的色彩漸漸褪去,逐漸隻剩下模糊不清的灰白色。
對白袍人搞出的神奇戲法,羅貝爾已經見怪不怪。自從見識了那個堆滿儲存盒的“地獄”……等等,儲存盒?地獄?
那是什麼來著……
他的太陽穴傳來火辣辣的熾痛。
“這樣他們就聽不見我們的交談了。”
白袍人緩緩走到羅貝爾身邊,攙扶著後者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我知道你現在很混亂,但請聽我說,這些事暫時不要放在心上。你隻需要知道,你出色地履行了自己的使命。之後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通過蟲子聯係我——”
話音未落,白袍人的衣領被人一把揪住。
揪住他的不是彆人,正是憤怒到眼睛幾乎噴出火來的羅貝爾。
“你到底還要瞞著我到什麼時候!”
白袍人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冷靜,總之先放開手,有話好好說好嗎?”
“不行!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肯定又是在腦子裡急轉彎編瞎話。”揪住他衣領的力氣越來越大,不知何時,杜蘭達爾的神力已經自羅貝爾的手臂上浮現,“現在馬上,詳實地告訴我,那些家夥到底是什麼人?和複活法羅和蓋裡烏斯的幕後黑手有什麼關係?還有你口口聲聲講的所謂使命。你說到了希臘我就會明白,可我還是不懂!”
“那是因為你沒有抵達君士坦丁堡,哼,早知道就不講謎語,誰知道十字軍這麼簡單就結束了,所以說人類啊……”
白袍人輕輕拍在他的手背上,轉瞬間,象征神力的巨碩力量消失不見,他也終於能輕鬆喘口氣。
“知道麼,希臘人的皇帝沒有死。”
“希臘皇帝?”
羅貝爾腦海中浮現出阿克修斯的麵孔,下一秒,他猛地回過味來,意識到白袍人所講的皇帝正是於君士坦丁堡戰役中壯烈殉國的君士坦丁十一世。
“到底怎麼回事?”
白袍人的身軀遽然消散,他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好吧,我剛剛已經請示了上司,他說可以把我們的麻煩透露些皮毛給你——反正將來這些都會是你的麻煩,趁早告訴你也不賴。聽好了……”
羅貝爾豎起耳朵,仔細聆聽接下來的每句話。但白袍人的話和所用的新設詞彙……令他根本無法理解。
在傾倒半天口水後,飄蕩在四周的聲音似是歎了口氣,接著滿懷期待地問道:“怎麼樣,聽懂了嗎?”
羅貝爾憋紅了臉。
他一向以自己的“聰敏博學”為傲,讓他承認自己在知識層麵上被人完爆,可能比殺了他還難受。
良久,他不情不願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哦,我就知道你聽不懂。”四周的語氣帶上了些許揶揄與幸災樂禍,“隻是想聽你親口承認。”
羅貝爾的臉憋得更紅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這樣吧,我知道你是位虔誠的基督徒,至少在表麵上是這樣。”白袍人收起揶揄的語氣,“你可以簡單理解為,晨星之子墮為惡魔,作為上帝的代行者,我來到人間有兩項工作:確保‘培養皿’的安全與回收‘晨星之子’。”
“晨星之子(Lucifer)……”
羅貝爾回憶著這個熟悉的名詞,曾經靠手抄《聖經》吃飯的他迅速回憶起名詞出自的具體段落。
《以賽亞書》14章12至21小節:‘明亮之星,早晨之子啊!你何竟從天墜落?你這攻敗列國的,何竟被砍倒在地上?’
“所以,這個晨曦之路西法,就是你口中的邪祟?”
白袍人大聲疾呼:“我就是隨口一比喻,請不要給那個家夥起這麼酷炫的綽號!我都沒有那麼酷的綽號!”
“重點好像是後半句吧。”羅貝爾無力吐槽。
“屎山!對,你就叫他屎山就行!祂就是一串雜亂無章不受控製的垃圾程式而已!雖然本事和我的老板大差不差,但隻是拙劣的模仿品而已,根本不穩定。”
他的話,羅貝爾倒是不反對。
複活後的蓋裡烏斯,年齡維持在死前一瞬間,身軀蒼老而衰弱。反觀法羅,自稱比蓋裡烏斯晚死幾年,卻被複活為不到三十歲的模樣。按理來說,同一人的手筆不該有如此巨大的優劣之差,隻能以神術稚嫩來解釋。
“這麼說,我可能有機會與其他被複活的古人交手?”
“No.”白袍人伸出一根手指,嘴裡吐出標準的盎格魯語,“根據我的計算,他的餘力頂多還能維持第三個已逝之魂靈重返人間,隻是無智走獸的靈魂價值更低,他才能維持遠超這個上限的數目。”
“維持?”羅貝爾敏銳捕捉到他話裡的奇怪之處。
白袍人點點頭:“培養皿不會為已逝之人提供養料,這是定死的規矩。而死人若想重返人間,必須繞過穩態下的係統,另行開辟媒介通路。”
聽他講了如此之多的生僻名詞,羅貝爾也勉強獲得了少許理解能力:“你的意思是,複活之人的生機必須由複活者持續維持嗎?”
那如果擊敗了敵人,法羅和蓋裡烏斯……
“哦,這你無需擔憂。我說過,敵人擁有與老板類似的能力,但不穩定。你也是死過的人了,你的生命就是老板繞過係統親自維持。從法羅和蓋裡烏斯投奔你時起,老板已經開始代為維係他們的**,不過他們仍能占兩個複活名額,這也是老板的手筆。”
“那就好。”羅貝爾出了口氣,“可是,既然你的老板那麼神通廣大,為什麼不親自動手‘掃清門戶’呢?”
“全知全能的神,創造萬物的無所不在的宇宙唯一主宰者,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我的老板辦不到的——除了與Sytem為敵。”白袍人飽含深意地對上他的眼睛,“就像你無法反抗約束自己的道德與法律,於我們而言,也存在無法違背的律法,我們稱之為……”
“嗡嗡嗡。”
蒼蠅忽然飛到白袍人耳邊,咬了一口他的耳垂。
“……看來老板還不想讓我和盤托出,也好,保留些神秘感,讓你活著更有期待。”
“所以。”
恢複成人形的白袍家夥湊到他臉前,言行不乏猥瑣。
“要不要幫我把祂做掉?你看,你不是也很討厭那家夥嗎?”
“《以賽亞書》14章22小節,萬軍之耶和華說:‘我必興起攻擊他們,將巴比倫的名號和所餘剩的人,連子帶孫一並剪除。’”
他帶著堅毅的眼神,斬釘截鐵地說道。
“威脅到我身邊人安全的不安定因素必須剪除,說吧,我要到哪裡去找到那個晨曦之……屎山西法。”
“耐心等候,等候第三隻不速之獵犬上門之時,祂將露出迄今為止最大的破綻。”
雙指指額,向外一撇,白袍人瀟灑地說了句“我去也”,再一眨眼的功夫,便不知第多少次憑空消失。
“啪嗒。”
被凍結的空間與時間再度開始流轉。
整個世界上,除了與羅貝爾相關的寥寥數人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之外,沒有任何人察覺到“世界被短暫停滯”這一事實。
而直到他離去的後一秒,羅貝爾才後知後覺地擰了一下大腿。
“臥槽!”
“壞了!忘了找他要嗎哪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