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哪裡變了,又好像從來沒變。其實一直是同一個靈魂,隻是遮遮掩掩得少了。”移步離開船艙前,伊莎貝爾忽然說道,“我還年輕,不討厭改變,不如說,其實我還蠻喜……”
“其實25歲也不年輕了。”
“羅貝爾!!!”
刺耳的尖叫突破耳膜,鄰近河港的商旅紛紛駐足遙望。衣著華美的貴婦人拽著一位貴族青年的耳朵蹦上港堤,亦步亦趨地走向繁華的市場,沒入人群,再無身影。
靜靜的多瑙河上,一座平行於水麵的寬闊石拱橋橫亙大江。
雷根斯堡石橋,建於1135年至1146年間,爾來三百年,至今九百年,是中世紀早期最著名的典型歐式石拱橋之一。
石橋跨越澄澈的河水,曆經數百年,滄桑古樸。厚實的石塊疊加而成,蒼勁挺拔,斑駁的苔蘚和蔓藤點綴其間。拱形橋洞隱沒在歲月的煙塵中,河水潺潺流過,歲月的漣漪在橋下泛起。人立橋頭,凝望流水與時光,見證著無數平凡雷根斯堡市民的故事。令人不禁穿梭其間,沉浸於時光交錯的韻律。
這是羅貝爾平生第一次見到如此寬闊平坦的巨型石橋,帶給他的震撼絲毫不亞於第一次見證奧地利皇帝的霍夫堡皇宮。他隱約記得維也納的多瑙河上似乎有座相似的石橋,但無論規模和樣式都遠遠無法與麵前這座橋梁相提並論。
伊莎貝爾看出了他的震驚,笑著打趣道:“怎麼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宗座,連座石橋都能讓你這麼驚訝嗎?”
“是啊,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橋,真是一座好橋啊。”
羅貝爾一時被眼前此景所震懾,下意識忽略了伊莎貝爾話語中的挖苦。
“剛才,經過大教堂的時候,有本地商人告訴我,其實這座橋原本沒有拱。”伊莎貝爾說道,“兩百多年前,石橋和教堂的建築師賭誰先完工,橋梁建築師和魔鬼做交易,用先過橋的三個靈魂為代價,換來了賭局的勝利。但那之後,建築師卻趕了三隻雞過橋,魔鬼於是生了氣,砸爛了石橋的根基,這才變成現在石拱的樣子。”
“我不信。”羅貝爾笑著搖頭,“魔鬼不懂藝術,怎麼會砸出如此精美光滑的弧形石拱,這一定是最優秀的工程師才能做到的。”
“是啊,但大家一直這麼相信著,所以故事傳了下來,真相反而被埋沒了。”她也笑了起來,“這就是你說的,相信相信的力量?”
“生活和旅行就是這麼有趣的事,遙遠的遠方,甚至不遠的近處,就有這樣的美景等待我們發現。”青年感慨道,“如果一輩子被困在安科納的鄉下,不願意踮起腳尖,眺望遠方,我一定會活得既安寧又愚蠢吧。”
“其實,遠離家鄉,也不完全是件快活的事。”
羅貝爾偏頭,看著伊莎貝爾臉上複雜的神情。她閉上了眸子,橋上的春風似乎就捎帶來了裡斯本的水草香氣。
“想家了嗎?我有時候也懷念在意大利的日子,但我不後悔離開。雛鷹是不能一輩子留在故鄉的,魯伯特常說,飛翔才是鷹的命運。”
“……沒什麼,我們走吧。”
二人向南走過石橋。
左腳邁到陸地時,伊莎貝爾忽然用右手撥弄了下羅貝爾的小拇指。
“?”
羅貝爾詫異地瞥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往前走。
於是女人不得不再次出手。
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五次,羅貝爾終於忍無可忍:“你老打我手乾嘛?”
伊莎貝爾沒修養地大聲咆哮道:“牽手!你這不解風情的混蛋!我叫你牽手!”
“啊?”青年扭捏了起來,“這,不好吧,萬一被人說三道四……”
“你連我的裙子都脫了卻不肯牽手嗎?你是哪裡複活的**,隻對胸和屁股感興趣嗎?!”
“噓!噓!我知道了,牽,牽。”
羅貝爾趕忙緊張地示意她小聲點,周圍人看他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甚至逐漸趨於對渣男的鄙夷了。他拽緊伊莎貝爾的右手,逃也似地離開了石橋附近的菜市場。
在雷根斯堡石橋以南不遠,有一座曆史同樣悠久的天主教神殿——聖艾美拉修道院。
站在神殿門前,儘管牽著女孩溫潤柔弱的柔荑,他的“彌撒癮”依然不可控製地占據了他的大腦。之前經過聖彼得大教堂時,他就幾乎沒忍住,沒想到雷根斯堡還有第二座神殿,這讓他怎能抵擋了?
“你不會想進去做彌撒吧?”
伊莎貝爾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隻怪物。
“我得提醒您,您現在可不是主教了,‘羅塞爾’殿下,這裡的司鐸不會容忍你搶工作的。”
“知道了……”青年蔫巴巴地道,“那我就進去看看,總行了吧。”
二人手牽手即將進入修道院鐵柵欄門的時候,一道黑影似乎早有預謀地從柵欄門附近的灌木叢中一躍而起,落在二人麵前。
那道黑乎乎又風塵仆仆的身影,向二人做了一套繁瑣而標準的意大利貴族見禮。
“尊敬的先生和美麗的女士,早晨好!今天的雷根斯堡依然是天氣晴朗,萬裡無雲!容我自我介紹,我是雷根斯最偉大的郵遞員(potbote),簡恩·馮·塔克西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