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的一日就在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中緩慢度過。
這一夜,車隊在主路旁邊的樹林中開辟出一小片空地,堆起篝火,鋪搭帳篷,度過了平靜的一晚。接下來的第二天、第三天……直到第五天,車隊即將進入紐倫堡自由市的疆界,沿途依然風平浪靜。
維特爾斯巴赫家族的路德維希公爵將蘭茨胡特公國治理得井井有條,巴伐利亞內戰結束僅數年,國家路不拾遺,連最尋常的剪徑強盜都數量銳減,少不得治安隊四處剿滅的功勞。如此治理成果……
“這不是完全不遜於我了嘛。”
坐在馬車後麵,毫無自知之明的羅貝爾感慨道。
伊莎貝爾立刻露出生厭的表情:“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把恩裡克書記官和約拿總督的功勞全都攬到自己身上,論厚臉皮,皇帝陛下還需要多多向你學習。”
“哪裡哪裡,還是要多多向布拉乾薩女士學習。”
在一聲聲你來我往的挖苦諷刺中,車隊不知不覺間經過一張被大雨淋得傾斜的路牌,向著西北方向的岔路緩緩而行。
而在車隊前方,僅僅五十米外的一片茂密叢林後,十餘雙陰翳中的狡詐眼眸彼此相視,陰影之下,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咕嚕咕嚕……”
馬車的覆鐵皮輪轂在泥土地上被小石子磕磕碰碰,不斷發出惹人生厭的噪音。困意襲上心頭,伊莎貝爾的眼皮漸漸耷拉下來,身體下意識靠向身旁人——
“先彆睡。”
青年的嗓音打消了她的睡意。
她不滿地剜了他一眼,羅貝爾正用餘光瞥著手心上漸漸成形的油畫,其上密密麻麻、隱隱躁動的十幾枚油墨點子霎是可愛。
“看來有幾位不速之客打算打擾你的安眠,我收回之前對蘭茨胡特公爵的評價,他的治理才能和我相比還是稍遜一籌——坐在馬車裡等著我,不許出去。”
“嗯。”
伊莎貝爾乖巧地點點頭。
“停車!”羅貝爾走出馬車,對車夫和後麵的車隊喊了一聲。
發覺事態有變,二號車上的蓋裡烏斯和卡特羅恩兩眼放光,兩個閒不住的靈魂噔噔蹬地跳下馬車,一個拔出羅馬短劍,一個將闊刃劍砸在地上,雙雙護衛在一號車邊。
更後方的士兵同樣迅速下車,結陣,彙聚到羅貝爾的一號車附近,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前麵那個林子的朋友。”待護衛隊做好戰鬥的準備,羅貝爾對前方高聲道,“拿著那麼多嚇人的兵刃端的是做什麼,不如出來談一談如何啊?”
平靜的山林驟然驚飛一行飛鳥,先是一個全副武裝的戰士從樹後走出,緊接著,二十多名士兵裝扮的戰士陸陸續續走出樹林。
戰士們用露骨的貪婪目光掃視著車隊,尤其是後方幾輛運貨車的後箱。那裡盛放有皇帝用於和美因茨大主教“改(賄)善(賂)”關係的七千枚弗洛林金幣,某些布口袋被大路邊伸出的樹杈挑破,露出其中金燦燦的內含物,或許就是引來覬覦的罪魁禍首。
“不是劫匪,是正規軍。”卡特羅恩湊到蓋裡烏斯耳朵邊悄悄說,“我見過那身紋章袍,看,那是維特爾斯巴赫家的藍白菱格紋章。”
蓋裡烏斯恍然大悟:“維特爾斯巴赫?哦,就是統治巴伐利亞的日耳曼部落頭領吧。”
“不是部落啦,人家是大名鼎鼎的西國第一家族哎……”
“一些虛頭巴腦的名氣怎麼都無所謂嘛。”
“維特爾斯巴赫家的士兵……”聽見二人密談的羅貝爾大聲質問道,“公國的軍人為何鬼鬼祟祟地橫加攔路。我是帝國皇帝敕封的萊茵伯爵,正前往巴塞爾的埃桑格采邑就藩,莫非公國的軍人竟不規矩到本伯爵的頭上了嗎?”行走在外,貴族伯爵的名頭顯然比教士好用一萬倍。聽他自稱埃桑格伯爵,氣勢洶洶的維特爾斯巴赫士兵明顯弱勢三分。
他冷笑了幾聲:“害怕了吧?害怕了就好。真不知道蘭茨胡特公爵是怎麼管的士兵,竟然這麼不守規矩。”
話音剛落。
維特爾斯巴赫士兵中的領頭人啞然失笑:
“嘿,看看你們後麵的路牌,這裡可不是蘭茨胡特了喲。”
“啊?”
蓋裡烏斯和卡特羅恩同時扭頭。
那麵被大雨淋歪著的路牌,一段粗糙的德語字母歪歪扭扭地刻在其上。
【上普法爾茨-倫根菲爾德郡】
“上普法爾茨……普法爾茨……”在臨出發前,粗略看過一遍地圖的卡特羅恩再次如夢初醒,“哦,原來如此。嘿嘿,老蓋你知道嗎?其實普法爾茨選侯大人和巴伐利亞的公爵大人們都屬於維特爾斯巴赫家族哦,隻不過一位是巴伐利亞支係,另一位是……”
“另一位是我們的主君,尊貴的普法爾茨行宮選侯,‘勝利者’弗裡德裡希殿下!”
領頭人哈哈一笑。
“謝謝你們提醒了我,等你們死透以後,我會把你們的屍體扔到巴伐利亞的國界去,護衛不力的罪過就栽在巴伐利亞的蠢豬們頭上了!”
“看來談判破裂了,遺憾。”
羅貝爾攤手,和蓋裡烏斯相視一笑。
“好吧,反正這趟旅行本就是奔著殺人去的,提前練練手也不錯,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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