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平民的一哄而散,眾人踏上了回教堂的道路。
在路上,他們遇著了不少戴著五顏六色大麵具的市民,大家相對著暢聊,談論的話題大多是城邦政治和抨擊**的教會當局,敢當著國家領導人的麵口頭鍵政,美因茨的市民們不可謂不big膽。
好奇心溢出的伊莎貝爾詢問迪特裡希大主教,為什麼美因茨的市民一個個都如此“不懼權威”,甚至到了拿大主教開玩笑找樂兒的離奇程度。
不管在天主教秩序嚴明的伊比利亞,還是宮廷禮儀日趨完善的奧地利維也納,這都是相當罕見的場麵。
“啊,因為現在是節日期間嘛。”兩鬢斑白的迪特裡希大大咧咧地解釋,“你們是新來的外地人,不太了解我們這兒的風俗。每年,差不多就這會兒吧,有時候也會提早半個月,美因茨會舉辦‘第五季’狂歡慶典。”
“那麼這個慶典具體是……”
“合法鍵政,孩子!”
迪特裡希昂揚地喊道。
“偉大的‘第五季’狂歡節,如果你不抨擊點什麼社會不公平的現象,那就是你的問題了!我們美因茨人會在這天扮成不同的身份,必須和原本的自己不同階級,平民要扮成教士或貴族,貴族得變裝成馬夫或手藝人,修道士也是同理,事實上,去年我扮了木匠而且乾得很好,想必和耶穌他老人家有個木匠老爹脫不開乾係!畢竟當一輩子自己多沒意思啊,哈哈哈!”
“好像集體裝瘋賣傻一樣。”羅貝爾適時吐槽道。
迪特裡希一臉嚴肅地伸出一根手指:“在我們美因茨有句俚語:‘如果你不在狂歡節期間扮成傻子,那你才是真正的傻子’。”
當羅貝爾和迪特裡希勾肩搭背地返回大座堂時,一時大條的青年還沒有意識到一個嚴峻的事實。
迪特裡希牽著他的手,在數百人的廣場上將自己的名字——本名——不加掩飾地喊了出去。隱藏在暗影之下的虛幻存在——也可能是實體——隨時都可能順著風聲來取他的小命,相信這一定比順著網線打人高效多了。
直到神經大條的卡特把這個問題當笑話似的講給羅貝爾,後者才意識到這個嚴峻的問題,似乎為時已晚,但似乎又正好是恰當的時機。
當晚,心情大好的迪特裡希大主教命人擺下一席豐盛的晚宴——嚴格來說是酒宴。貪吃的卡特垮著張批臉往嘴裡塞著硬邦邦的麵包塊,某種意義上也很“貪吃”的蓋裡烏斯尋覓了許久,遺憾地發現宴席上連個女人都沒有,滿腔熱血無處發泄,隻得一杯一杯地往下灌悶酒。
“嘎嘎嘎,食物隻是酒的附屬品而已。”迪特裡希拍著便便大腹,咧嘴大笑,“你們想啊,糧食需要經曆無數工序才能製成美酒,酒是比糧食更高級的存在,品酒是比品鑒美食更高級的享受啊,啊哈哈哈哈!”
多年的主教生涯培養了一張吃屎都能揭示出宇宙真理的伶牙俐齒,在他的催促下,本來不怎麼喝酒的伊莎貝爾都好奇地啜飲了幾口教會的藏酒,隨後再也停不下來。
“唔哇,這是什麼,好好喝!”
她的眼睛裡閃爍著光芒,驚訝地捂住小嘴。
葡萄的甜香與酒類獨有的麻澀在口中彙聚爆開,這杯貯藏多年的紅葡萄酒竟然比她在裡斯本喝過的宮廷供酒都更具芬香!
蓋裡烏斯同樣沉醉在其中不可自拔,這杯紅酒在他心中的地位短暫地超越了女人。唯獨卡特一臉的憂鬱,他問仆人道:“這兒有沒有啤酒,我不太習慣喝紅酒。”
見仆人露出訝異的表情,他神情略顯尷尬:“這個,麵包是主的肌膚,紅酒是主的血液,享用紅酒,感覺就像扒著耶穌老頭兒的脖子又啃又吸似的……”
羅貝爾的手掌一鬆,差點被他的騷閃了腰。
迪特裡希聞言,眼中精光大作,下意識就去掏筆記本:“對啊!那個小兄弟說得有道理啊,我得把這段記下來轉天跟信徒們講講,我看看,‘好像親吻主的脖頸,飲酒使得我們更貼近主’……”
“我很好奇,老迪,你是怎麼把又啃又吸理解成親吻的。”羅貝爾情不自禁地問,“以防萬一,你先彆回答,我猜猜看,這是不是你從女人肚皮上得來的知識點?”
迪特裡希嘎嘎怪笑,問題的答案不言而喻。
羅貝爾先替那些倒黴的女人默哀三秒,再替秒懂的自己默哀一秒,喝下酒杯底的最後一口,決定將宴席的氛圍導向正題。
“埃爾巴赫美因茨教區長閣下。”他用正式的稱謂喊出對方的名號,迪特裡希聞言坐直身體,一隻手搭在桌案的酒杯邊,嘴角勾起笑容,點頭示意羅貝爾儘管講話。
他進入了工作狀態,插科打諢的氣質迅速退散。
一教區之長非尋常人所能擔當,這份責任和義務需要一顆充滿智慧的頭腦承載。雖然酗酒時常會神誌不清,在但工作時間裡,沒人敢否認迪特裡希·申克·馮·埃爾巴赫的傑出能力。
當年將他逐出家門的大哥和二哥,如今皆已生死不知,拉偏架的父親也被他放逐至北方的奧伯恩堡。埃爾巴赫領則被當年受儘欺淩的三兒子安穩收下。作為主教,他沒有繼承權,所以繼承埃爾巴赫領的是他的私生子。耶穌教導我們:隻要思想多滑坡,方法總比困難多。
“請說。”
“就像我之前說的,我此行來的用意,不僅是和老友重聚暢飲,也是替皇帝陛下和埃爾巴赫閣下問聲好。”羅貝爾舉起空杯,向他隔空致敬,“當日巴塞爾一彆,數年已過,陛下鬢角添霜,思慕關愛主教閣下的身體康健。”
皇帝不到四十歲,還是剛剛結婚的老男孩一枚,鬢角尚未添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