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果然沒有不在乎臉的嗎?堂堂聖女怎麼也這個德行,不會被白色的帶壞了吧。
“哼哼。”她把十字長劍插回腰上的劍鞘,揉了揉腕甲下發酸的手腕,眉飛色舞,“等菲利普那個老東西看見我,肯定要嚇壞了。”
她抬起一隻手,擺出喝令衝鋒的手勢,對著亞曆山大頤指氣使:“老亞,我們走!”
“嘿!”亞曆山大忍不住打斷道,“這還有個姑娘呢,你得先送她回棟雷米啊!”
而且為什麼被命令的一方很自然地就變成他了?這這,不對吧?
勃艮第大公國,第戎。
這個世界其實很不公平,被燒死的女巫往往都是孤僻又老醜的獨身老太婆,孤、老、醜,三大因素缺一不可,這才能入異端審判所的法眼。但凡有個把親人在世,有幾個身強體壯的兒孫依靠,十裡八鄉的鄉親根本不敢嚼舌根子,欺軟怕硬是人類通用的天性。
每一次被火急火燎的村民叫去“鑒定”女巫,等待查理的都是千篇一律的老太太和新的失望。
他也到了對女孩子想入非非的年紀,也不是沒有想象過能和一位美麗端莊的女巫小姐姐發生一段為人稱道的愛情故事,但這幫村民的眼光讓查理懷疑自己的願望這輩子也沒法實現。
所謂“女巫”、“異端”,無非是野蠻卑劣的農人給看不上眼的鄰居扣的帽子。不掌握權力,沒有反抗的勇氣,任權勢者魚肉,將可恥的破壞欲訴諸於誣陷和集體迫害,期待借助教廷的威嚴享受片刻“權力的任性”。
這就是村人最好的寫照。
查理有時真的很羨慕那些人文主義學者,司空見慣了人的鄙陋,卻還認定人的美好要高於完美無瑕的神。對人類的愛超越了生活裡積攢的恨,本身就比愛戴一位虛無縹緲的上帝更加偉大。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偉大在哪裡,但人文主義者就是認定他生而偉大。
這種被信賴和愛著的感覺,實話講,還蠻開心的啦。
今天,查理又被屬下用“村民舉報邪教團夥”的理由喊出了第戎公爵宮。
站在宮殿門前的十字街中央,他罕見地衝單純為工作而來的無辜士兵發了火:“又是邪教!怎麼整天都是邪教!要麼是女巫要麼是邪教,然後抓幾個一點也不漂亮的老大媽和被排擠的村民當替罪羊,我受夠這種日子了!我要打土匪,土匪!”
“殿下。”
無辜的士兵擦掉被噴了一臉的唾沫,露出切實無辜的表情:“我得說,有名氣的匪首都被您拘禁了,王宮地牢裡都能開勃艮第黑幫頭子的聯誼會了,殿下,真的沒有匪徒給您打了……”
“那也不能任由村民胡亂舉報,這不是縱容嗎!是個誣陷舉報就送到我這來,我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但是,公爵吩咐我們,一定要讓您熟悉治國理政的技巧……”
“正是為了治理好國家,才不該任憑暴民的意誌支配我們這些聰明的大腦。”查理戳了戳自己的腦袋瓜子,好像那裡真有什麼關於統治的高深道理似的。
但是個勃艮第人就曉得,王子殿下的腦袋瓜裡除了“戰鬥,爽!”以外,大概隻剩下遠在摩拉維亞的拉迪斯勞斯了。
無論這份無法隨時間淡化的感情是同門之誼、盟友之誼、還是憐愛之情。拉迪是查理王子在這世上除父母外最在乎的人,哦,還有諾貝爾老師。
老師在信裡說,他最近為了狗皇帝拉選票的事情,出訪了萊茵蘭的許多國家,普法爾茨、美因茨、科隆……
查理萬分遺憾,勃艮第公爵不是神羅帝國的選帝侯。但上溯到神羅建國年代,勃艮第公爵明明也是帝國數一數二的大貴族,還統治了如今的薩伏伊一帶。如果他的老爹也是選帝侯的話,就能趁機再和老師見麵了。
嗯,希望老爹繼續努力,最好在他接班前成功混進帝國。
查理不知道的是,在第戎的王宮裡,可憐的菲利普三世正躲在金片覆蓋的木王座下瑟瑟發抖。
他膽戰心驚地望著熟悉的身影跟沒事人一樣走進王座之廳,絕望地看著她乾淨利落地打暈四名守門人。
即便過去了二十年,那具和曼妙二字一點不沾邊的野蠻身影仍舊牢牢刻在他的心底。
他舉起顫抖的食指,戰栗的雙腿無法支撐他從王座下起身,發出絕望有如被投入噴發的煉獄火山般的嘶吼:
“你,你,你……”
“你什麼你?”
入侵者,一位有著一頭如火焰般酒紅色散發的少女翻起白眼。
“你怎麼老成這個德行了?啊?菲利普?”
她拔出十字長劍,舔舐上麵的紅色液體,露出殘忍的微笑。
臨來前,她故意在劍上塗飾了些勃艮第的特產紅酒,雖然在戰場上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但她暫時不想把舔血付諸實踐。
“站起來呀。”
“像二十年一樣,站起來擊倒我呀。”
“你不會,忘記怎麼揮劍了吧?”
如今已是糟老頭子的菲利普大公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忽然間,他想起了弗雷德裡克向他傳授的“野合時被村民發現的逃跑經驗”——為了避免尷尬,這種時候,隻要暈倒就好了。
“……嘎。”
於是,菲利普暈倒了,起碼他認為自己暈倒了。
沒錯,這一切都是噩夢,睡一覺就過去了。
直到被一雙少女的手從地上揪起來之前,他仍以為自己的噩夢沒有醒來。
稍微試探性地睜開緊閉的雙眸,他立刻對上少女冷冰冰的視線。
……這下糟糕了,他是不是,死定了?
“呼——”糟老頭吐出一口濁氣,一字一頓地艱難開口,道:“可、以、和、解、嗎?”
“可以。”
少女忽然鬆開了抓取老人的手,任由他被重力摔在地上。
菲利普從沒想過她真的放開了手,最後一刻的求饒也隻是求生意誌的下意識反應,他沒空在意屁股上的疼痛,怔怔張大嘴巴:
“你是,她化身的索命惡鬼,對嗎?你、你不是要殺我報仇嗎?為什麼……”
“那些事都無所謂了,死了就是死了,活了就是活了。反正,姑奶奶我還是風華正茂,但你已經是糟老頭子一枚咯。”
少女露出可以稱得上“小人得誌”般的招欠笑容:“我很貧窮,請給我錢。”
菲利普:“啊?”
少女於是重複了一遍。
“托你的福,我遇上了人品還不錯的新老板,一定不會像上次被狗一樣的國王賣得乾乾淨淨,但新老板不發工錢,我也很苦惱啊。”
她的大拇指和中指搓了幾搓——這是她從行腳商那學來的手勢。
“喏,反正,你除了白花花的銀子外一無所有。戰地雇傭費,俘虜費,非法囚禁賠償費,勞務派遣費,精神損失費,法庭出席費,火刑表演費,慘叫費……”
每說出一個新的收費項,她的手指就多彈出一隻,說完後,她露出了一個自認為很“殘忍”的表情:“彆以為我會輕易放過你啊,連帶囚禁的半年裡國王欠我的工資也要算在你的頭上。”
“你看起來很有油水啊,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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