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他們第一次相識,在安科納北方的營寨。弗雷德裡克一劍刺傷了他的小腿,令他的夜襲功虧一簣。那時他還隻有十四歲,而弗雷德裡克也不過剛至壯年。
一眨眼,已經過去十年了。
說起來,格熱戈日好像也和弗雷德裡克一個年紀。羅貝爾很多年沒有回過意大利,不知道他現在又老成什麼樣子了。
“怎麼了,沒想到我老得這麼快嗎?”弗雷德裡克倒是輕鬆,甚至有空開自己的玩笑,“以前我聽家族裡的長輩說,結了婚的男人總是老的特彆快。因為凡事都要考慮家庭,深夜也要增加以往沒有的‘義務勞動’,身體很快就會吃不消。不過看你還是這麼有精神,我也不免懷念一下結婚前自由自在的日子。”
羅貝爾翹起二郎腿,弗雷德裡克的容顏讓他萌發了物傷其類的感慨。
“我還隻有二十出頭,就感覺自己開始衰老了。”他撇著嘴,語氣有些戚戚然,“以前熬夜的時候總是精力百倍,第二天仍然能全心全意地投入新的瑣事。但最近隻要熬了夜,我第二天下午才能睡醒,就算睡醒也是暈眩乏力,彆說工作了,走路都不利索,有一次迷迷糊糊撞到了馬廄的木樁上,嚇得加布裡埃拉架著我去找醫生。”
弗雷德裡克撫掌大笑“哈哈哈哈,就算肉體日趨乏力,心態卻不能老去,我已是四十歲的人了,仍然在期待明天的風景。明天的庭院會不會長出新的花束,明天的天空是湛藍或者氤氳,明天,我可愛的小克裡斯托弗會不會學會喊爸爸媽媽。就讓人感覺,活著實在是一件美妙的事。”
羅貝爾訝異地盯著弗雷德裡克的側臉。
在他的印象裡,弗雷德裡克不應該是這樣一個多愁善感的男人。
“怎麼了,我的臉上長老年斑了嗎?”感受著他人灼熱的視線,中年的皇帝略顯尷尬地揉搓著耳邊的棕色短發。
“萊昂諾爾說我的鬢角長出了幾根白頭發,這才提醒了我,自己變老了,人生進入了倒計時。”
“人開始變老之後。”羅貝爾喃喃道,“都會變得慈祥嗎?即使年輕時候是那麼暴戾野蠻的人,”
弗雷德裡克不滿地拍打著王座的扶手“我的主教,你對你的皇帝實在太不了解。我的詩歌寫得很好,對音樂的見解即便維也納最優秀的歌唱家也會讚揚,更彆提觀星術,這是我最拿手的技藝,即便在白天,我也可以指出所有星座的方位和形狀。”
“弗雷德裡克。”羅貝爾直呼他名,“你是歌唱家嗎?”
“不是。”
“你是星象學家嗎?”
“呃,可以是。”
“你是皇帝吧?”羅貝爾看著他的眼睛,“你剛剛說的那些,和當皇帝有什麼關係?”
“哎,你太掃興了,我的主教。”
“一位哈布斯堡的皇帝,野心勃勃而懶散的日耳曼男人四十年智慧的總和。現在,睜開眼,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我的君主,一個野心已衰,坐在王座上垂垂老矣的匹夫。當你看著皇後懷裡的孩子,是否會回想起曾因你之手淪為孤兒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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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弗雷德裡克誠實地說,“我的腦子裡沒有地方留給死人和失敗者,尤其是死去的失敗者。如果我每殺一個人就要記在心裡,恐怕早就裝不下了。”
“唯在此時,你之前的慈祥都顯得虛偽且狡詐。”羅貝爾譏諷道。
而弗雷德裡克一如既往,對他的挖苦左耳進右耳出,隻是無奈地笑了笑“嗬嗬,這也是身為上位者的無可奈何之事。等你年紀再大一些,你也會懂了。”
“我已經懂了。”
“啊,是啊,忘記你已經是一片土地的統治者了,和我一樣。”
弗雷德裡克說道。
“那麼,你早晚也會變得和我一樣狡詐,無情,老練,殘忍。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悔恨,卻永遠不得不做下去。直到心靈麻木,與自己的良心和解,那時的你才算長大成人。”
“我明白了。”
“很好。”弗雷德裡克點了點頭,他火紅而濃密的短發隨著重力搖擺,與他頭頂的皇冠一同閃耀著,“你在西邊所做的一切,我全都承認了,領土,權威。你不需要問我為什麼,就像我不會去問你對未來的打算一樣。”
“起碼在這一刻,我是你的皇帝,你是我的主教,而誰知道這一刻不能持續下去直到永恒呢?”
“稀裡糊塗,帶著點天真的自我感動和一廂情願,這像是我會乾的事情。”羅貝爾吐槽道。
“那肯定是因為,我們是一類人。”老邁的皇帝咧開嘴角,“但很遺憾,我不能留你在維也納太久,因為又有一件事,我需要托付給你去乾。”
這是承認他在威斯特法倫的成果的交換,當然。他們是一類人,帶著點天真的自我感動和一廂情願,但為了在這個糟糕的俗世活下去,利益的交換是必要的。
“要我去哪。”羅貝爾問道。
“巴爾乾,那群該死的家夥,又惹出大麻煩了。”
弗雷德裡克摸了摸自己的皇冠,語氣帶著點埋怨和無法理解
“巴爾乾人為什麼總想著打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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