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蕙見姬殊白看過去後,目光便停留在淺靈身上,心裡微微一笑,輕聲道:“此女名叫嶽淺靈,卻是個可憐人,無父無母,自幼被賣與一個癡傻兒作童養媳。未及成親,夫家便倒了,未婚夫病好後不顧舊情棄她而去,如今她與乾娘住一起,屢屢受夫家的旁親威脅騷擾……唉,可是不好過。”
姬殊白並不言語,倒是盯著淺靈手中的銀針若有所思。
廖秀環的病情隻是看著可怕,其實並不嚴重,淺靈給她施過針後,她臉上便緩慢恢複了血色,然後睜開了眼。
淺靈拎起藥箱,默默騰開了位置,讓其他人可以上前關切,忽覺好像有誰在看自己,她目光轉了一回,陡然與珠簾後的一雙眼睛撞上。
男子的眼神平靜之下,有探究之意,仿佛具備實實在在的重量,壓在她身上。
這不是普通人會有的眼神。
淺靈心下驚詫,嘴唇微微張開,唇上朱色,令姬殊白情不自禁地想起,午前才被他咬破的那粒紅亮櫻桃顆,甘甜多汁。
他姬殊白二十年來不近女色,也不得不承認,林蕙挑了個好人選。
但直到離開,他什麼都沒說。
殷縣令心裡沒底,當晚與林蕙夜話。
“夫人,你說能成嗎?”他眉頭皺巴起來,“姬二公子什麼都沒說,不會不想要吧?”
“你急什麼?”
林蕙正坐在妝台前解發,她扔下一朵絨花兒,邊梳頭邊道:“高門公子要人近身,總要給他時間好好查一查人的來曆吧。你是沒看到,什麼清冷公子哥兒,見到那嶽氏小女,眼睛都亮了。”
“我們就按兵不動,等候指示。明天後天,你去他那兒串一串門,如果這祖宗說他病了,說明咱們這事兒,成了。”
縣衙破舊,自然不能讓永國公府的公子住在這兒,殷縣令向錢塘富戶借用了一個十分拿得出手的園子,題名潛園的,將姬殊白安置在此處。
姬殊白沐浴過身子,閒坐在躺椅上。侍從臥林一行打濕巾帕,一行絮絮叨叨道:“這殷縣令真叫人生厭,想獻美人直說啊,拐那麼多彎子,耽誤了公子這麼些工夫!煩都煩死了!”
姬殊白道:“便是京城,行賄的銀兩,也有‘冰敬’、‘炭敬’等不下二十種名目,寺廟發放的香積錢,也稱‘功德’。有些事情,隻需稍加粉飾,便可由‘不法’變為‘法’。殷再實不傻,哪怕我與他都心知肚明,也知道不能明明白白袒露這件事情的本質。”
臥林道:“行賄上位,這種官兒,就該把他擼下來!”
“沒那麼簡單。”姬殊白道,“女子入學後,凡有貌美者,便由殷再實夫婦送給大小官員為妻為妾。殷再實空手套白狼,換取了仕途上的好處,還不好定罪,因為他們你情我願。在那些女子眼中,她們並非交換的物品,而是得到了更好婚事的受益者,隻會對殷再實感恩戴德。殷再實頂多,算是促成姻緣的媒人罷了。”
臥林恍然點點頭,然後又道:“所以,今日那女子也是為求姻緣來的?”
姬殊白沒回應,臥林繼續道:“那姑娘確實生得美啊,咱在京城也沒見過這樣的。爺,您也到了該娶妻生子的年紀了,若是喜歡,便順勢收了唄,否則便宜了彆人多可惜。橫豎過不了多久,老爺夫人也該給您張羅婚事了。”
姬殊白手指頭摩梭著黃花梨木的扶手,突然問:“之前讓你查醫女,你查得如何了?”
“屬下查了,錢塘的女大夫就沒幾個,藥婆倒是不少,但都是上了年紀的了。”臥林道,“爺,今日這位可沒在大夫名單上,她剛來錢塘不久,沒有掛牌行醫,可不是屬下查漏了,您不能怪我。”
年輕女子,剛到錢塘,身世不明,還會使針法。
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姬殊白往下一躺,道:“過了明日,殷再實來,你就跟他說我病了。”
“病……”臥林恍然大悟,欣喜道,“爺,您真對那姑娘有興趣啦?”
“我對她的醫術有興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