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克剛!想想你的妻兒父母!你再執迷不悟,連他們也要跟你一起遭殃!”
趙克剛激動起來,高聲嘶喊道:
“我娘死了!餓死的!去年的糧食所剩無幾,今年的莊稼又全毀了,你告訴我,這個冬天我們該怎麼過!因為山洪,我們黎民百姓的日子已經過不下去了,朝廷還要榨我們的血肉!我不反,叫我們的父老鄉親、我們的婆娘和孩子怎麼活下去!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就是!讓我們怎麼活!”
“漢人走狗!反正我們活不下去了,你儘管讓你的兵馬衝上來,我們把這些漢人一個個剝皮抽筋,從山上扔下去喂野狗!”
“對!扔下去!”
“沒錯!”
趙克剛正值壯年,平時又是能耐講義氣的人,在十裡八鄉中名望甚高。本來眾人恨歸恨,沒有一個敢站出來領頭,但他一舉反旗,村村寨寨裡的人也登時大膽起來,跟著他搖旗呐喊,無懼生死。
張炳勸降無果,也不敢進兵。這一群堪比亡命之徒,惹急了他們真的把漢醫全殺掉,他這一行便白來了。
於是隻好撤兵回宮,如實回稟了尹泰。
“世子,百姓們也的確艱難,眼下隻有給錢糧賑濟,才能將他們安撫住。”張炳委婉道。
尹泰心中氣結。
他何嘗不知道要給錢,但朝廷發放的賑災銀已經被他用了,國庫也不充裕,給了黑水寨錢,其他的村落也要給,他如何拿得出這許多!
尹泰手指敲了敲桌子,吩咐下人道:“使人快馬加鞭,把事情告知於竇大都護,讓他快點想辦法!”
吞吃賑災款的事,也有竇大都護的一份,就算要掏錢,豈能隻有他一人大出血!
當然,還有另一個人也有份。
尹泰去了書房,洋洋灑灑寫了一封信,交給心腹手下。
“即刻送到後夏那個人手裡,不得有誤!”
是那個人把自己拉下水的,這幾年屬他用錢最多,壞事臨頭,怎能不讓他也分擔一份?
信使分頭行動,率先拿到信件的,是安南大都護竇雄。
竇雄曾經當京官的時候,隻是鴻臚寺一個七品小官。年少登基、被外戚挾製的禎和帝為了培養自己的人手,相中了他,把他提拔起來。隨著禎和帝一點點將大權收歸到自己手中,竇雄也一步步高升。
後來南仡國稱臣歸附,禎和帝便進一步把他提拔為二品大員,把他放到南方來做了安南大都護,撫慰諸蕃。
他身世平凡,若是沒有禎和帝的賞識,可能一輩子都在五六品中徘徊,永遠翻不了身,禎和帝是他的伯樂。
隻是,他這匹千裡馬後來做了些對不起伯樂的事。
他曾經日夜彷徨後悔過,但之後多年的相安無事和習以為常,讓他越來越大膽,把那點愧悔拋到了九霄雲外。
然而此刻,信件落在竇雄手中時,把他埋藏在深處的愧悔再次喚醒了。
竇雄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高呼:“陛下!我對不起您啊!”
安南大都護的權力太大了,幾乎是南仡溝通靖地的橋梁,他有兵有權,在西南這一塊地方一家獨大。靖地與南仡國來來往往的錢貨,都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經過,伸手捋一捋,便能捋下一堆金銀。
他很難不動心。
他最開始,也隻是吃一吃錢財而已,絕無禍害江山之心。
但是後夏那個人來,拿住了他要命的罪證,以此威脅自己,把西南的所有異動全部隱瞞下來,隻告訴朝廷一個禎和帝想看到的南仡國。
他也不想辜負禎和帝,但被逼到了絕路,不得不一條道走到黑。
“爾乃朕之左膀右臂,朕把西南交給你,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