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玖驍商場上叱吒風雲，可是回了家就是個女兒奴，對寧沐秋根本沒一點辦法。
一開始她表現出對章希乾有好感的時候他還不以為意，甚至第一次還試圖潑點冷水，沒想到寧沐秋比自己想象的要認真得多，而從小到大，隻要是自己這個女兒認定的事情，他這個做父親的除了幫她把關，也不能左右她的想法了。
他看著寧沐秋送兩人出去的背影，不輕不重地歎了一口氣。
好像……也隻能先這樣了。
寧玖驍在心中暗道。
反正隻要自己多盯著點，這個章希乾應該也翻不出什麼花來。
更何況歸根結底，這一切的目的都是讓小秋獲得幸福。
正想著，把兩人送到門口的寧沐秋已經回來了，對他招了招手，笑容甜美：“爸！”
寧玖驍：……算了，認吧。
自己女兒高興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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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寧沐秋送到門口後，章希乾就跟沈玉沉默著上了車。
大概是察覺到氣氛不對，司機也很會察言觀色，沒有主動搭話，全程眼觀鼻鼻觀心平穩開車。
果然在返程的途中，從上了車到最後在家門口停下，章希乾的母親都沒有再開口說過話。
而雙方也都知道現在兩個人都有心事，也都沒有催對方。
直到家裡的劉姨聽說他們回來了，連忙迎上來，在沈玉身旁開口：“太太晚上好。”
畢竟這一次兩人出門是為了什麼，全家都心知肚明。
“章先生已經在等你們了。”劉姨的表情有一些欲言又止。
沈玉微微一抬手：“沒關係的，想到什麼就說吧。”
“他今天好像心情很不好，已經發了好幾通火了。”劉姨歎了一口氣，把聲音壓低了一點，“好像就是因為昨天的事還是氣不過。”
沈玉表情不變：“可是他不是已經知道我們今天就是出去道歉的嗎？”
劉姨說：“知道是知道，但還是把少爺數落了一通，而且也沒把這件事告訴章老爺子。”
章希乾的爺爺因為身體原因一直需要靜養，有時候消息不那麼靈通，加上這件事雖然在兩天之內鬨得沸沸揚揚，但現在已經有了反轉，更何況，也沒人真的敢把這件事情抬到他眼前去說，誰知道會有什麼下場，誰又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因此現在在章希乾爺爺那邊依然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在他的世界裡，自己的孫子剛決定訂了婚，現在可能還在準備相關的手續。
雖然現在的確也還要繼續走流程……
結局沒變，就是過程實在是有些令人瞠目結舌。
然而聽到這句話的沈玉隻是停頓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對劉姨示意沒關係，讓她繼續忙自己的。
隨後兩人剛準備踏進家門，一路都沒有溝通過的母子倆一前一後走著，沈玉在玄關處就忽然停下來，叫了一聲章希乾的名字。
章希乾聞聲也停下腳步，可能大概猜到了對方會說什麼，於是看向母親的眼睛。
“希乾。”她的聲音尾端有著不自覺的顫抖，很輕微，但他還是察覺到了。
“可能媽媽……”她咬著唇說，“還是沒有做得很好。如果你實在覺得痛苦……”
“怎麼會覺得痛苦？”章希乾開口打斷了對方。
他的音調很穩，好像不知道母親這句話的言下之意一樣：“如果不是你們，我不會擁有現在這樣的起點，而我享受了這麼多年，一直都高高興興的，哪裡來的什麼痛苦？”
“可是……”
沈玉的聲音猶豫了：“我可以幫你，你爸那邊不用管，隻要你能開心些……”
“曾經有一個人告訴過我，我好像天生缺乏一種共情能力。”章希乾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遙遠，好像是在回憶著什麼，“我想當然地覺得，隻要是我喜歡的東西，彆人就應該也喜歡，就算不喜歡，也一定不是因為我的問題。”
“我會說出一些類似何不食肉糜之流的話，並且把我的認知放在跟我不同出身和環境下的人的視角上。”
“我可以比太多人有自己想要的選擇，因此無需去擔憂很多我從未考慮過的東西，但現在我覺得，人總不能一直停在原地不走。”
“所以你彆擔心，本來就過得比很多人好了，哪還這麼矯情的，什麼高不高興，痛不痛苦？”章希乾揚起眉，“更何況這些本來就是我自己選的。”
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這樣的成熟卻讓沈玉隻覺得傷心。
的確是在考慮彆人的立場了，可能有些東西也許永遠隻有體驗過才會醍醐灌頂。
“而且你本來就已經夠辛苦了。”章希乾的表情看上去並不沉重，甚至跟之前在寧家比都是輕鬆的，他走過來很輕地擁抱了一下沈玉，“之前幾天讓你擔心了，媽媽。”
章希乾極少有這樣的舉動，沈玉隻覺得鼻頭一酸。
好像在這一刻，之前所有的擔憂都釋然了，沈玉快要哽咽，就聽見章希乾輕輕在她耳邊說道：“不過就彆告訴爸了，我們兩個明白就好。”
沈玉一直知道章希乾對他們夫妻之間的情況頗有微詞，隻是沒想到他居然早就看得這麼清楚，且早就有自己的想法。
說完這一句，章希乾就放開了她。
不遠處已經傳來了章父的聲音，聽上去就感覺整個人依然怒火中燒：“還知道回來？”
沒想到，剛才還在溫柔抱著自己的兒子就已經換了一副神情走上去，好像漫不經心的經過對方：“如果覺得我處理的不夠滿意，那不然爸你去？”
章父現在哪能受得了這麼激，簡直一點就炸：“怎麼跟我說話的？！難道不是之前你自己捅出來的破事？！”
“你之前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是告訴我了？還是哪怕跟我商量過一次呢？”章希乾眉眼冷下來，“現在享受結果的是你，反倒還鬨起來了？”
“什麼叫我享受結果？你先說明白了！什麼是我享受！你做這個事就是天經地義的！”章父眼睛都氣得發紅，吼道。
“天經地義？我是在為我的錯誤買單，而不是天經地義，”章父也沒想到今天的章希乾沒有一點想服軟的意思，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就聽見他仿佛就是想跟自己作對似的反問道，“那如果我今天沒有主動去寧家，或者你想讓我去，我就不去，你想要怎麼辦呢？”
“你——！”章父一下子有些被這些話嗆到，乾脆一抬頭指著他，“你自己聽聽你現在說的什麼話！”
“是啊，我是在問你，如果我不去會怎麼辦？”章希乾反而重複了一遍，“是要家法伺候？去書房拿戒尺抽我，還是直接讓我跪在你麵前不吃不喝？或者說，沒收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直接把我趕出去……”
章希乾一字一句地說：“你會做哪一樣？”
章父也沒想到今天他的骨頭這麼硬，指著他的手都因為生氣而開始發抖。
然而下一秒，章希乾隻是笑了一下，然後替他把自己剛剛的問題回答了——
“你不敢的。”
章希乾說。
“頂多就是色厲內荏多罵我兩句，或者用更難聽的詞彙往我身上扔，除此以外，你還能做什麼？你還敢做什麼？”章希乾比他的父親還要高一些，因此甚至沒有被氣勢上壓倒，繼續說道。
“你甚至連告訴爺爺都不敢，還在他麵前維持原狀，就是因為你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就算我真的不去，你估計也會想辦法去跟寧家重新打好關係吧？大一塊肥肉你怎麼可能會舍得丟掉呢？！”
“父親，你說是嗎？”
把這些話說完，章希乾也算終於有了一些情緒上的波動，但目光依然是沉靜的，不閃不避地看著對方。
好像真的被他說中了，章父除了用一些難聽的汙言穢語來辱罵他，然後不停的用手指著他，而除此以外，的確沒有再做什麼。
“好了，看你這個樣子，感覺你也吃不下飯，”章希乾此刻也重新冷靜下來，“我現在呢，也沒什麼食欲。”
“反正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這樣，從結果上你應該會滿意，但我今天說這些，隻是想讓你記住。”
他已經走到了樓梯旁，然後轉過頭來看著對方的眼睛，“你可以理解為我為了家族去彌補我那天在晚宴上的失言，也可以自作多情的覺得我隻是想明白了才這麼決定，甚至你更可以覺得我就是突然重新喜歡上了寧家小姐決定聯姻，但不管是哪一條，你記住了……”
“都不是為了你本人。”
然後他就轉過身，沒有再回頭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甚至在到二樓的時候還隨意地揮了揮手，挑釁似的。
而不遠處的沈玉在身後看著他。
似乎隻是一瞬間，好像許多年前那個會跟在自己身後叫著媽媽媽媽的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長這麼高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想去守護的人。
自己的丈夫還在暴跳如雷，見無法把氣撒到章希乾身上，乾脆就遷怒一樣的，指著自己繼續罵道：“沈玉，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說實話，他們夫妻在外人麵前相敬如賓這麼多年，雖然他的確從未對自己走心的人，但也很少向自己發這麼大的火。
“的確是我教出來的好兒子。”剛才章父那句話是嘲諷，而沈玉重複一遍之後，就變成了陳述句，“我覺得他說的也沒有錯。”
“你們兩個今天是一起瘋了嗎？”章父估計是氣的太狠了，幾乎有點口不擇言，“我就說小的時候沒教好，現在肯定會有大問題！”
“小的時候你管過他幾次？”不提這一茬還好，沈玉聽見他的話，乾脆嗤笑一聲反駁道，“估計連他高中以前讀的是什麼學校都不知道吧？後麵知道，隻是因為你要出去跟彆人裝，而不是真的在意他到底怎麼樣。”
“他所有的為人處事跟禮儀細節都是找我學的，你呢？如果全交給你，你能教出什麼樣來？你就隻會在每次出門之前威脅希乾，而且永遠都是那句話，‘不要給我丟臉’，不是嗎？”
沈玉倒是沒有章希乾那麼強的攻擊性，因此也隻是點到即止，隻把話說到這裡。
不過今天她的確累了，暫時扮演不了完美的好妻子了。
“今天晚上也沒什麼食欲，我回去敷一張麵膜準備睡覺了。”
沈玉甚至都能想到此時此刻自己章父的表情，就會說什麼來挽尊，也能清晰的一比一還原出他的各種微小表情……
但至少今天晚上，她也想休息片刻。
最後隻有劉姨，聽到了一聲摔杯子的聲音，像是一個不太完美的休止符，但終歸是畫上了句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