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早知道了？
還好夏眠隻是在休息的時候構思了一會兒，然後就從開始計劃到放棄，後麵工作忙起來了就又短暫地拋在腦後。
後麵下午又來了個臨時手術，是從隔壁科室轉科送過來的，夏眠把病曆病史看完，又看了一下禁忌，甚至都來不及寫轉入記錄，就帶著新來的實習生進了手術室。
還好這個病人除了現在情況比較緊急以外，手術過程中還算順利，且沒有其他意外情況發生，麻醉也很理想。
現在心外科各種各樣的新器械也變多了，打破了曾經人們對於心臟手術的恐懼，更何況有一些材料不再需要常常從德日進口，還能納入醫保，對於病人本身來說負擔是小了很多。
最開始心臟起搏器開始廣泛推廣國產係列的時候，的確在一段時間內隔壁心內科的同事哀嚎著績效下滑，然而這也不過是嘴上說說，畢竟誰不想看到醫療進步，隻要整體規範起來，最後的結局一定是比之前都要好的。
手術過程還算順利，而這個實習生是今天新來的，原本夏眠就想著帶彆人先見見具體流程，不過沒想到對方好像很上道，不僅沒有第一次進手術室的手忙腳亂，甚至還真的幫了些忙。
因為一般實習生在醫院裡，多半都隻能乾些雜活，要麼就是買買午飯或者幫人拿外賣之類的，因此在休息的時候夏眠還有些驚喜。
“是第一次進手術室麼？”
夏眠還穿著無菌服，儘管可以休息十分鐘，但隻要沒有走出這間手術室，就一定要保持無菌規範，因此隻是簡單坐了一會兒，等同事把中間的事處理好，再繼續上台。
而那個實習生聽到自己這麼問，也隻是點點頭，乖乖的站在旁邊，甚至連雙手都是放在胸前的。
看上去是個很年輕的小姑娘，頭發全部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的包在帽子裡麵，沒有露出來分毫，手套也戴的很規範，令人賞心悅目。
夏眠誇了一句：“無菌意識很好，看不出是第一次進手術室。”
那個實習生聽到這句話，才終於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雖然是第一次跟著上台，但不算第一次進手術室。”
“上次是在隔壁肝膽外科，當時主任讓我們上去幫忙拉鉤，結果我們組兩個同學都去了，我想跟著去看一看，沒想到在洗手的時候就被罵走了。”
聽到對方的分享，夏眠幾乎是一瞬間就回想起了自己的學生時代，要不是現在還在手術室，說不定都要抬手安慰她了：“正常啊，哪個人剛進去醫院進手術室的時候沒被老護士罵過，後來呢？”
“因為醫院的設施其實跟我們學校的不太一樣……”那個實習生說，“好像就是上個月的事情，我們當時外科學的視頻都還在，讓我們用肥皂和刷子刷手，最後再用消毒液，但其實現在早就已經更新換代了，我那個時候不知道，就站在原地傻愣愣的，然後就被趕出去了，說我在那個地方太擠了，有點礙事。”
然而她在複述這件事情的時候，並沒有任何不滿，也沒有抱怨，更讓夏眠刮目相看，因此語氣中也多了幾分肯定：“沒關係的，其實我們每個人剛進醫院都是這樣，你已經是我遇到過的做得很好的了。”
即使穿著無菌服，戴著口罩，但女生的眼睛還是一下子就亮起來了：“真的嗎？”
“真的啊，我還記得我第一次上手術的時候，就被巡回護士罵哭了呢。”夏眠回憶起來都覺得有些好笑，“不過我不是說這些護士凶的意思，不管是洗手護士還是巡回護士，隻是他們需要做的事情更多，還要收拾善後，所以有時候會比較急也是正常的。”
“我知道的，夏醫生。”實習生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我當時被趕出去之後就重新回去看了好幾遍書和新的視頻，正好今天有機會，就跟著您上來了。”
誰都會喜歡愛學習有禮貌還很積極的實習生，而且在醫學這一行，本身就講究一個傳承，課本上的內容是有限的，然而真的如果隻研讀課本一定無法真實的做好一個醫生，所以從實習生開始，到後麵的規培研究生博士生，甚至剛進入醫院的各種各樣的考試和培訓進修，都是在給一個醫生成長的過程。
因此有時候實習生雖然因為經驗不足，隻能做一些小事和雜事，但隻要願意開口問，在醫院裡的醫生，沒有一個會不願意教。
“隻看視頻就已經有這樣的心理素質，不會出錯，已經很好了，”夏眠點頭，“因為一般才看完教學和演示之後放到實操上總會漏掉一些步驟，就連腰穿骨穿這種比較簡單的操作也常常會有疏漏之處，而我剛剛看你，就連現在休息的時候也依然注意無菌守則，就已經比大部分人好了。”
對方好像被誇得還有點不好意思，不過就算是隔著口罩，應該也看到對方似乎是笑了。
“在我們科室待多久？”夏眠問，因為實習生都是要輪轉的，有的時候分到自己手上的學生可能隻是過來刷一個學分或者打一個實踐報告。
“兩周半，比我上一個肝膽外科要長一點。”她說。
因為是住院總，所以夏眠其實是需要管一些教學任務的，，因此也大概知道理科大學那邊分過來的學生是什麼情況、具體要怎麼安排，因此有些驚訝：“兩周半已經算是比較長的時間了，有些科室都可能隻有一周或者頂多兩周。”
“因為……”對方眼睛愈發明亮，“因為我的考研方向就是心內科，所以我跟我的輔導員申請了一下，想在這裡多待一點時間。”
“想考哪個老師？”夏眠也很高興地問。
對方說了一個名字，她聽完之後也笑了：“那我先祝你成功了，這樣的話你就是我的師妹了。”
“真的嗎！！那我一定努力！！”女生果然因此高興起來，“那如果下次還有手術，有彆的機會的話，我想多上來觀摩觀摩。”
“好。”夏眠也是樂意牽這個線的，“加油，你一定可以。”
大概是因為女生是真的想要進心外科的原因，而夏眠很喜歡這種很上進的學生，因此兩人在休息的時候就聊了許多。
“那你那些同學呢？”
“現在應該在其他科室吧我也不太了解，因為我跟他們說，我想來心內科，所以就換了一周的實習期間。不過我還是有很多東西不懂的，夏醫生看到了一定要指出來，我會好好改進的。”
夏眠感受到對方想要進步的心情，以及有點焦急，不知道怎麼做的矛盾，因此還是決定把自己的事情說一說讓對方時刻定心丸，不要太過焦慮：“因為在臨床上很多事情都是要臨床處理的，這好像也許那棵樹上告訴你在診斷結束後的治療措施和應對方案，但每個科室都不一樣，書上不會告訴你，還要結合患者的自身條件情況和經濟狀況，尤其像我們心內科這種手術金額，動輒天差地彆的科室，要想著想患者，後續還能不能負擔得起這個經濟壓力。”
“所以醫生也總不能真的隻看書上的內容，還是要學會人文關懷的。”
“我知道的，我之前來的時候就聽說您特彆好，現在一看果然是這樣。”
“哪有什麼好不好的，我都是儘職儘責做工作而已，要是太在意外界評價，可能反而會失了本心。”夏眠說，“而我看你現在就很好，願意學習肯努力，不會驕傲自負，就已經是很不錯的條件了。”
不過對方到底還是一個大學生，因此下意識問：“自負？怎麼會自負呢？”
“其實很多時候有些人作為醫生的時候，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身上的一點自負，他們在跟病人交流溝通的時候，因為作為醫生有著自己的權威性，所以有時候會不可避免產生一些自以為是的優越感，比如有一些術語，不會跟病人解釋清楚，對方問了其次之後會不耐煩……都算是隱形自滿的情況。”
實習生聽得很認真，然後又深以為然地點頭。
“怪不得您之前遇到那麼大的事情都有這樣的平常心……”實習生說，“我會好好努力的！這樣就可以成你的師妹了！”
“好啊，今年年底的考試，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夏眠笑眯眯的。
“我來之前就聽說心外科的老總性格好能力強，而且還特彆漂亮，之前我都不相信我同學說的那些話，但我今天來了之後就確認了，您果然就是我心目中那一類好醫生的範本。”
“我可不是什麼範本。”夏眠對這種榮譽也會敬而遠之，“要說翻本的話，那你還算是實習生裡麵的範本——不會偷懶摸魚，在醫院的時候就想著多學習一點知識，而且就算是第一次進手術台也不會怯場。”
這下又把對方誇得不好意思了：“我沒有。主要是我來你們科室之前，就聽說過了那天鬨得很大的事情，我們當時還在肝膽外科聽著都生氣，沒想到你真的扛住了壓力，還好最後事情解決了……”
夏眠當然知道對方說的那件事是什麼事，要是放在其他時候還好，她估計就隨便點頭敷衍兩句就當做聽見了——畢竟自己也不想因為這種事情出名。
可大概因為今天晚上，梁嶼川還會來接自己下班的原因，夏眠這一次還是想知道當時的情況：“你說當時你在肝膽外科就聽到了這個消息？”
“是啊，對方那個妻子還沒有鬨上直播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更彆說後麵直播後，全網都有了輿論，想不知道也難。我還記得我媽媽那個時候甚至看了新聞過來給我打電話，交代我不管什麼情況下都要優先注意自己的安全。”
看來學生家長都知道了，這件事的影響力還真是……
要不是還在無菌環境裡，夏眠簡直想伸手扶額。
而且那實習生還說：“不止是我母親，我老家那些親戚們都知道了這件事情，一開始還有人說您的，結果發現後麵反轉之後才閉麥鴉雀無聲的。”
既然流傳得這麼廣……
夏眠其實對社交媒體並不敏感，所以有時候信息衝浪並沒有那麼快——至少對趙媛來說，自己完全就是2g網。
她輕輕咳嗽了一聲：“那你說你老家那些親戚，或者說你的母親，一般都是從哪裡看到的這些消息啊？”
女生說了幾個短視頻app，風格都不一樣，但有兩款都是主打下沉市場的，這種消息就很容易被發酵和廣泛流傳。
對方還以為夏眠實在擔心自己的網絡口碑，還很認真地跟夏眠解釋了一下：“沒關係的夏醫生！現在除了很少部分的一些，人還會不清醒的分辨不清以外，絕大部分都已經不會再做出過激的行為和言論了，你也千萬不用放在心上……”
夏眠聽了那幾個app，想來應該是梁嶼川不會知道的類型，才勉強鬆了一口氣：好的，不用擔心我。”
實習生又說：“而且這種事情，說一個我自己不成熟的小想法，如果是我自己的話，隻要家人朋友站在我這邊，我就不會受到影響。所以，夏醫生內核這麼穩定，也一定有親人跟好友的支持的，那才是動力的源泉。”
……好了，同學。
夏眠當然知道對方說這個話隻是為了鼓勵自己，更何況他們這種實習生肯定沒有什麼壞心眼，也隻不過是剛進醫院，什麼都新鮮，所以什麼都想知道罷了。
但是偏偏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這不還沒跟梁嶼川坦白麼！！
但這種事夏眠又不可能跟一個實習生來講，因此狀似沉穩地點點頭：“是的。”
還好，這次沒聊兩句之後休息時間結束，趙媛重新從巡回護士那邊拿了手套，站上台去。
而那個實習生也立刻去換成工作狀態，站在旁邊聽候指令，隨時幫忙。
最後的兩台手術都很順利，在簽完字之後夏眠就下了手術台，又看了一眼跟在自己旁邊的異常聽話的那個實習生，又招招手讓她過來。
“怎麼了夏醫生！”女生看上去根本不像站了三個小時的樣子，甚至還有些神采奕奕，“是需要我做什麼嗎？”
夏眠都覺得驚喜了，按理說，一般剛上台的實習生，要麼就是被餓的嘴唇發白，要麼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看你跟著我站了這麼久，累不累？”
對方搖搖頭：“還好，我體力還不錯。”
夏眠愈發滿意這個學生：“第一次站台就能堅持到現在，沒有暈血也沒有不耐煩，很好了。”
“可能一開始是新鮮感，但保持這樣的對醫學的新鮮感也是好事。”夏眠誇道，“跟我一起去換衣服吧。”
兩人終於從無菌區走出來，把被汙染的手術服脫下來，然後又做了兩道殺菌才換了一雙鞋，回到之前的更衣室。
夏眠這個時候才接觸到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要傍晚了。
而因為兩人隔得比較近，她聽到了旁邊實習生的肚子傳來一聲饑餓的悲鳴。
“餓了？”夏眠很照顧這種新來的學生，“正好現在食堂那邊會上來發手術餐，等下我帶你去領一份。”
“不用了夏醫生，我跟我同學一起辦了一張醫院的食堂卡的，等一下我們出去打飯就好了。”
“這可是專門給外科醫生的手術餐，一般都是食堂特彆做了送過來的，下去食堂可打不到這樣的飯。”這話倒是真的，因為一般手術需要消耗大量體力，而很多時候醫生就沒有空再去下樓慢慢排隊麻煩，所有一班一天會有兩次，食堂專門做好了供應給手術室的手術餐，方便那些下了手術的醫生及時補充能量。
而且不管是營養還是菜色，甚至口味都會比擺在食堂窗口外麵賣的要好上一些，所以有的外科醫生通常在做完手術之後就直接解決晚飯。
有的時候一些麻醉科的人也會過來一起吃，有的是拿回科室裡吃，有的因為下台還要接手術，就乾脆在這裡解決。
夏眠換好了白大褂，看對方還在猶豫，明顯就是其實還有點好奇，但又覺得答應不太好的樣子。
對方的每一個舉動都讓自己想起剛剛進醫院時的樣子，所以也覺得異常懷念，於是她也跟之前帶自己的第一個醫生一樣，乾脆直接拉上對方，就去了隔壁取餐的地方。
因為是傍晚，本來就有不少其他科室的醫生做完手術過來休息，而又到了食堂上來送飯的時候，因此這個時候算是一天中人最多的兩個時間之一。
夏眠帶人進去，隨便跟幾個同事打了招呼，就拿著自己的工牌去幫那個實習生領了一份看上去菜色最好的晚飯。
無論是金黃的蒜香排骨，糖色火候俱佳的紅燒肉，還是看上去就很有食欲的蒜蓉菜心和蠔油生菜，甚至還有加餐的雞蛋牛奶，果然是樓下食堂買不到的豐盛。
而在休息室裡，本來就有很多外科醫生帶自己的實習生或者規培生過來吃飯的，大家也習以為常，還有的醫生會開玩笑：“能不能幫我學生留一份肉多的啊！人家孩子今天陪我站了五個小時呢！”
“對對，你們稍微留一點啊，看看還有幾份，我家這個小實習生今天第一次上手術，總得給人家補點體力。”
“張哥，你們今天科室那個是截肢手術吧，你讓人家實習生第一次去站台，就站這麼久的手術，隻請一頓手術餐怎麼行？”
“是啊是啊，上次我有個微創結果出血太多中轉開腹的，我帶過去的規培生差點沒站暈過去。”
“張哥！再幫我遞一份飯謝謝！”
一般有這樣的要求，大家都會笑著應和，也都覺得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實習生想來也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麵，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驚喜，連忙接過來：“謝謝夏醫生！”
“要是不介意的話叫我夏姐也不是不可以。”夏眠跟她半真半假地開玩笑，“不過怎麼喊都行，看你喜歡就好。”
“好！”
實習生看著周圍的一切，既新奇又有一種心中翻湧的感覺。
果然醫學的傳承就是這樣，很多科室的醫生都會帶著自己的學生進來一起，也會無私的照顧，隻為了對方真的能學到一點東西，能早日成為一個獨當一麵的醫生。
而其實在醫院裡，一般護士當然是會叫跟自己搭班的同事醫生，不過對於更熟悉一點的醫生同事之間，或者對待自己通常會讓他們隱去“醫生”的外殼，轉而變成類似於更柔和的師哥師姐，或者老師之類的身份，褪去醫學神秘的色彩，其實大家也隻是想讓想繼續努力的學生堅持下去。
因為如果沒有一代一代的傳承，而獨自堅守的話實在有些辛苦。
“那您要一起嗎？”實習生問。
“我還得把手術記錄寫完，就先不在這吃了。”夏眠交代著接下來的工作，“你要是吃完飯想回去就早點回去，我到時候把我病曆係統的工號給你一個，你說我想學的話，就上去看一看這些東西怎麼寫的。”
“也不用今天就去，反正到時候我給你賬號，你可以在空的電腦上麵查看一下。”可能是對這個實習生的態度十分滿意，因此夏眠也就更想教多一點。
“那，那要不要我先去幫你把病程建好了，免得到時候過了時間，”實習生還主動道，“說著我站了三個小時辛苦，其實我在旁邊也沒做什麼，你們都比我站得久，都不提這些，我也都是看在眼裡的。”
“沒關係。”夏眠朝她笑笑，“而且我今天晚上確實不在這邊吃飯，晚上我愛人來接我，就跟他一起去好了。”
這句話說出來，對方也就十分識相地不會再說什麼了，不過還是很感慨：“您的愛人也一定很優秀，才能一直支持你。你們會很幸福的！”
那種淡淡的心虛又來了，還好夏眠今天就已經決定好了，要跟梁嶼川坦白，於是隻能跟著點頭：“謝謝祝福。”
夏眠把事情全都交代完了，看著對方領了飯才回到科室裡。
因為已經快要臨近下班時間，加上交班的護士也已經換了一茬，現在辦公室裡人並不多，夏眠也趕緊打開病曆係統，慣例開始寫手術記錄和開術後護理的醫囑。
因為今天的兩台手術過程都比較順利，因此需要改動的地方並不多，而夏眠一向效率很高，沒過多久，就把兩個病人分彆要處理的東西，全都處理完了。
她又特地寫了注意事項，給接下來要接班的同事，因為術後第一天本來就是很重要的，她又去病房看了一眼，正好那兩個病人已經結束麻醉，回到病房了。
不過局部麻醉的勁兒還沒過，但夏眠還是考慮到了術後止痛的情況，又跟家屬反複交代了幾次，確認沒有疏漏之後，才把所有東西都提交上去，記錄留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