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媛其實知道自己不應該那麼緊張。
作為一個有極高醫學素養的人，作為一個在醫院工作的很長一段時間的醫生，不管是人還是寵物，相關的常識和本質都是不變的，沒必要那麼緊張。
可也許就是因為動物與自己產生了羈絆的原因，於是麵前的小生物不再是一隻可有可無的流浪貓，而自己也絕非是可以坐視不管的普通路人。
就算自己在醫院待了那麼久，還是急診科，看過那麼多人間百態和各種各樣奇怪的疾病，覺得自己也不是一個喜歡大驚小怪的人。
可是就算把這些話在腦子裡再重複多少遍，卻依然不能讓現在的自己更冷靜一些。
因此擔心永遠無可避免。
而段清寒好像就是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不僅沒有拒絕，還任由她的手指勾住自己的，再用恰到好處的力量握住。
儘管對方沒有說話，但掌心的溫度卻能帶著無言的安撫，一寸一寸的順著肌膚的紋理傳遞過來。
很神奇的，趙媛剛才那一點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方寸大亂”的情緒消弭了許多。
可能剛剛看到小家夥發出哀哀的叫聲時，理智就偏離了許多，所以那些再普通不過的醫學常識也無法派上用場，隻是看著對方亂蹬的四肢心裡就沒了一杆秤，隻想著怎麼樣才能趕快結束目前的這一切。
其實隻要回過神來就能發現，該擔心的明明應該是後麵可能發生的事。
比如抽血檢查結果出來是什麼樣，有沒有什麼遺傳病，身上有沒有難以治愈的病毒……
這些才是應該重視的。
趙媛微微低下頭，在某一瞬間也覺得剛剛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過應激了一點。
更何況……
其實她當時也沒想那麼多，但就是覺得之前段清寒伸手握住了自己，而她的確貪戀剛剛那一瞬間的溫暖。
說是本能也好，下意識想找點什麼安慰也罷，總之剛剛自己的確就沒忍住，主動去抓了對方。
而現在，兩人的手也沒放開。
趙媛看了一眼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其實也隻是非常點到即止的觸碰，沒有十指交纏、也不算緊緊相握。
這也並不是多麼曖昧的姿勢。
寵物醫院的醫生跟助理們此刻也正在幫著多餐診斷，就算看到了他們兩人握在一起，也隻會報以非常理解的眼神，剛才跟自己說話的那個小姑娘助理，還會很貼心的過來安慰“沒事的，彆緊張，擔憂是很正常的事情。”
趙媛感覺到握著自己的人輕輕撓了撓自己的掌心，帶著一點癢的柔軟觸感像最靈驗的魔力，又讓自己本來懸著的半顆心放了回去。
也是，在這裡沒有質疑他們的關係，也不會像那個多嘴的同事一樣到處散播謠言，現在這裡的主角是小動物，而非身份地位不同的大人們。
想到這裡，趙媛微微偏過頭看了旁邊的段清寒一眼。
像是感受到自己的視線，段清寒也恰到好處地轉過臉。
不過兩人都沒感受到什麼尷尬的情緒，甚至也沒有人會覺得現在這樣的舉動有什麼不妥。
好像他們都默認了，在那一次擁抱之後就會擁有更多的可能性。
趙媛其實也知道他的想法。
可是現在這樣的情形下，她的確感受到了對方能給予自己的安慰，至少在現在這個時候，她不想那麼快放開。
就讓自己貪戀一下現在這樣的溫度吧，就算隻有現在也好。
趙媛沒有想著要放開手，而段清寒就更不會。
於是這樣的姿勢好像變得愈發自然，從一開始的兩人隻是輕輕握著，到多餐終於抽完血，助理貼上了止血貼，讓貓緩一緩隨便走動的時候，段清寒也依然沒有鬆手。
他掌心的溫度足夠令人安心，趙媛隻感覺自己真的被這樣乾燥的溫度安慰到了，心也放下來了許多。
而旁邊終於結束了第一個步驟的多餐，也終於解放了四肢，從寵物醫生助理的手下剛脫開來，開始在桌子上走來走去。
現在先要把剛剛抽到的血送去檢驗科檢驗，順便也再觀察一下貓的情況，所以暫時還不需要進行下一步的操作。
趙媛看著小貓水靈靈的走來走去，剛才那種擔心終於緩和了不少，還開始跟段清寒聊天“我之前聽說貓咪好像是什麼單核處理器，這麼一看好像也是這麼回事？”
不過很明顯，段清寒並不是一個經常上網衝浪的人，所以對這樣的流行詞彙還愣了一下“單核處理器……指的是電腦？”
趙媛笑著彎了彎眼睛“不是不是，是我之前在社交媒體上看到的，好像說貓咪接觸一個事物的記憶還挺短暫的，就像剛才小貓覺得自己被打針了很痛，但是隻要放開來就會很快忘掉這個事情，或者說給貓一個轉移注意力的東西……它在成功被轉移之後就不會記得剛剛自己這些疼痛了。”
“不過至於絕育是不是這樣我就不知道了。”
出於對網絡信息的質疑，趙媛還是補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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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看，現在貓好像就是這麼一回事。”
趙媛另外一隻空閒出來的手握著剛才助理遞給自己的貓條，而不遠處的小貓好像聞到了香味，但是又由於流浪的習慣，隻是走過來聞了聞，並沒有立刻舔舐。
它睜著一雙溜圓的眼睛，感覺到的確是對貓條很好奇，也很想吃。
“你看現在貓就忘記了自己剛剛是被人按著在打針和抽血，聞到貓條就會分散之前的注意力。”
大概是看到現在它的模樣，趙媛心情也好了不少，又開始跟貓繼續說話“吃呀，吃兩口就不痛了。”
大概真的是一天沒有進食，又或許是趙媛的話真的有了作用，這一次小貓沒有再十分謹慎地選擇繼續觀察，而是順著照片的動作，真的張嘴舔了一下。
這對他們來說，這已經是一個極大的進步了。
趙媛心裡更是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興奮或者說欣慰，下意識轉過頭，跟段清寒說道“難道今天我看它在監視器裡一天都沒有吃東西，原來不是因為對我家不熟悉，而隻是因為我不在嗎？”
畢竟自己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被小貓需要，因此在說話的時候聲音裡也帶上了驚喜。
或者說不可置信。
“因為我以前也沒想過會被小貓喜歡。”
趙媛一邊說，目光繼續凝結在開始緩慢舔舐貓條的多餐身上。
而順著她的視線，小貓一開始舔舐的時候動作還很慢，但是很快發現喂自己的人是趙媛，似乎真的對這個人有了信任一樣，加上貓條這種小零食對於一隻流浪貓來說，實在是天大的誘惑，舔舐的速度也逐漸快了起來。
一不留神兩分鐘過去，半條貓條就已經沒有了。
一旁的小助理也看到了，因為剛剛還覺得趙媛很緊張，現在看到她的表情緩和了一些，也趕緊過來說道“可能就是你說的那樣。”
“因為貓咪對環境的適應其實是多方麵的，而你剛剛說，其實昨天晚上帶回去的時候，它就已經吃過了你給的東西，隻是後麵一整個白天不吃不喝，可能也是因為你不在。”
“或許它信任的並不是這個家或者這個環境，而是選擇把它撿回來的你本人。”
助理說道。
這句話足夠打動人了，趙媛也有一些心潮澎湃，聽著對方繼續說“而且流浪貓都很聰明的，它看這是你喂的東西，它才會選擇相信。”
聽著對方的話，趙媛又想起剛才來醫院之前的事了。
當時自己想去捉貓去醫院，結果因為沒經驗又很緊張，所以怎麼都不得要領。
然後自己蹲下來跟多餐說了一些話，雖然知道貓可能聽不懂，但是在那種時候，那麼一隻瘦弱的小貓卻依然選擇跟自己“擊掌”……
那本來就是一個小生物，對自己最信任的表現了。
不過高興歸高興，趙媛也沒有得意忘形，畢竟自己當時想摸對方的時候，小貓還是稍微瑟瑟了一下。
但這樣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等喂完這一根貓條，就帶貓去做下一步檢查吧。”
小助理也知道治療流程，對趙媛說道“剛剛送的那幾管血，其中常規的話可以早一點出結果，不過其他的生化和核酸以及病毒的檢驗，結果的話還是得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才能出來。”
看到趙媛點頭，助理繼續說道“所以現在的話，就趁著還在醫院先帶貓做一個b超，因為剛剛外形上沒有看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所以暫時不需要做什麼影像學的其他檢查，等做完之後，你們就可以先帶回去等到結果出來了，我們再跟你慢慢溝通。”
趙媛現在這個時候作為小貓家屬，當然也隻有聽醫生話的份。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趙媛把頭點的跟搗蒜似的。
大概是自己有點緊繃，又有點鬆了一口氣的狀態，被段清寒看在眼裡，下一秒自己就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輕笑。
不過段清寒看著自己的時候，眼睛裡並沒有什麼取笑的神色。
相反，他隻是真的覺得這樣的趙媛有一些可愛，又真實得觸手可及，才忍不住笑了一聲。
不過現在趙媛也沒空跟他說這些，甚至都沒時間不好意思，隻是眨眨眼“你笑什麼？”
“沒什麼。”
不過段清寒雖然說著沒什麼，但是眼裡的笑意還並未褪去，甚至比之前還要更濃了一些。
他還握著她的一隻手，然後又用另一隻手輕輕撥了撥趙媛額前的頭發“你看。”
“多餐果然是信任你的。”
趙媛看著對方的眼睛，忽然有一種心臟猛的一悸的微妙感受。
不過現在並不是考慮這個事情的時候，因此趙媛也很快把頭扭過去，繼續跟助理溝通“那現在是隻用做b超做好了嗎？”
“嗯。”
助理點點頭，看著趙媛笑道“不過需要把貓肚子上的毛剃掉，才好做檢查。”
這點常識趙媛還是有的，因此也繼續點點頭“我知道。”
其實做b超這個檢查對於趙媛來說還挺放心的，畢竟作為一個醫生來說，這是最無痛而且最簡單的一項檢查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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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會比剛剛抽血，或者做什麼有創治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