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段清寒完全知道，自己現在更應該考慮的是，如果趙媛知道了自己是以個人名義大力投資了這檔綜藝的幕後老板，她會怎麼想。
段清寒曾經預測過各種各樣的可能，可是因為實在不知道要如何應對這種可能，因此乾脆就都沒有繼續想。
——他完全明白，不管從任何角度來說，這本來就已經不太符合他的處事原則了。
段清寒自知自己是一個非常守序的人，因此在他的概念裡本來就不太能接受在沒有解決完一件事情之前先去考慮彆的事，通常都要一件一件確保萬無一失的解決掉之後，才會讓自己感到安心。
可是這種守序突然被人打亂了。
因為他無法預測對方知道之後自己該怎麼應對，甚至說他的概念中第一次出現了逃避兩個字，並且開始抱有了僥幸心理，想著趙媛也有可能不發現，那自己是不是就不用考慮這後麵的事情。
雖然以前的那個段清寒一直提醒自己這樣是不對的，或者說是不應該的，但是他好像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因為每當他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總會先按照自己的習慣，把最好的可能和最壞的可能都打算一遍，可是每當想到最壞的可能的時候……
段清寒就會想到，如果是按照最糟糕的那一種情況，那可能趙媛會真的生氣，然後從此不跟自己聯係。
他從來沒有見過趙媛生氣是什麼樣子的，不過按照她的習慣，可能也不會表現的很明顯。
也許隻會忽然劃清界限，並且跟自己保持距離，然後也不會像有現在這樣……有默認的潛移默化，和一些細微的曖昧的應允。
畢竟段清寒考慮了一下，想著之前趙媛好像跟他的上一任……就是這樣突然就不再聯係的。
瞬間劃清界限，並且不會帶有任何的留戀，有與之相關的事情都會儘量避開……
每次當段清寒考慮到這裡的時候，他竟然不願承認的發現，自己不太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在段清寒的人生觀和到現在為止的處事方式裡，其實很難有不接受三個字，因為他總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詳細，如果沒有達到預期，就會用其他的方式去應對，如果失敗了，也會有彆的可能和解決方式。
可是這件事情好像沒有這樣的衍生條件。
這時候段清寒想到當自己覺得一件事情可以接受，那麼很大程度也有一個原因，就是這件事情還在自己的可控範圍內。
畢竟情緒也是自己能控製範疇的一種。
所以他通常不會因為一些事情產生過大的情緒波動，就是因為自己能控製住自己可能會發生的想法，從根本上就抑製自己誕生這樣的念頭。也是如此，才會有外人看出來的那種外表冷靜，好像永遠不會被什麼東西左右的樣子。
——可是這件事情不一樣。
原來他也並非能像自己所想的那樣，完全掌控自己的思考和情緒，因此每次想到這裡的時候就會被逃避占據大腦。
段清寒曾經在大學的時候也輔修過一些心理學，所以他完全知道，人產生逃避心理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也不必為了自己有這樣的想法而恥辱，可是果然如此，自己從書上看到的和親身體驗到的還是完全不一樣的，隻有親身體驗到了，才能知道原來很多時候人群的逃避可能是真的有些無能為力，或者說不知道該怎麼樣應對。
段清寒有時候在思考過程中會在腦海裡構建出一些可能發生的場景，因為思考邏輯很細，所以經常能還原出一些自己都沒有預想過的畫麵，之前自己的心理老師還稱讚過自己，這是一種很難得的思考方式，也是能讓人一直冷靜沉著的訣竅之一。
但現在這種具象化的思考也呈現了弊端就是他幾乎可以腦補出很多種也許會發生的畫麵，每一張畫麵好像都真實的可怕。
比如他曾經腦補過趙媛在知道實情後忽然一言不發跟自己斷了聯係，然後又有一些看上去禮貌、實際上可以稱得上是冷酷的話語訣彆，從此以後完全拒絕自己的任何交流，也不會聽自己在說了什麼。
或者腦補出趙媛感到憤怒的畫麵，先是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再然後有些嘲諷的冷笑兩聲，用質問的語氣跟自己說，是不是一開始就想把這件事情瞞著自己，說自己之前還在討論這件事情的趙媛像個小醜，問他看戲看得開心嗎。
在那個畫麵裡的段清寒開始嘗試解釋，說自己不是一開始就想瞞著她，是因為沒有合適的機會，加上他又正好提到這個事情，不知道該怎麼梳理邏輯，然後全盤托出而已。
但是趙媛並不管這些，在最後隻留給自己一個失望的眼神。
在最後自己腦補過的畫麵裡，段清寒百口莫辯，而趙媛也沒有再跟自己有任何的聯係，好像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
所以每次段清寒在考慮到這裡的時候就會卡住，就會產生逃避心理，乾脆不再去想。
可是現在……段清寒看著屏幕裡那些還在熱鬨鬨起哄的彈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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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老婆老婆，我的新老婆！！”
“冷靜一點吧，你的老婆很可能也有男朋友了。”
“無所謂，我會祝福我的老婆幸福！！”
“畢竟從背影上看也是個很可靠的男人，這樣我就放心了。”
段清寒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從跟自己毫不相關的網友彈幕裡，找到一些所謂的慰藉。
神奇的是，他也發現自己完全沒有任何吃醋的情緒，甚至想再多看兩眼這些誇讚趙媛的，還有在看到自己背影之後送出祝福的。
段清寒自嘲的笑了笑。
曾經有一句老話叫因愛故生怖，雖然自己現在的情形有所出入，但這句話也不全是錯的。
的確如之前魏之霖問自己的一樣，這件事情如果沒有趙媛參與的話，自己在地鐵上發生什麼事突然被拍進新聞裡麵，或者在綜藝裡麵錄了半個臉，為了防止麻煩，還是會聯係節目組把鏡頭剪掉的。
可是當時他跟魏之霖說不用管的時候，也沒有思考太久。
就好像自己的潛意識也知道，他會做什麼選擇。
而段清寒這麼多年一路走來，雖然憑借著這樣的思維模式，確實讓自己現在的生活在彆人眼裡看來令人羨慕，可是同樣也導致了他沒有什麼特彆能溝通得來的朋友。
或許不能說是無法溝通，而是他確實什麼事都親力親為，基本上遇到了麻煩也都是自己處理，幾乎沒有需要朋友的時候，因此除了一些偶爾會聚聚會、吃吃飯維持一下關係的世家子弟，和當時自己剛接手公司時一個個聯係過的投資人，基本上也很難跟什麼人保持很頻繁的聯係。
而就算是這些，也隻是基本處於表麵的那種關係。
因此在遇到趙媛之後，說來諷刺，段清寒發現自己有時候提問和疑惑……竟然找的都是魏之霖。
因為從某種層麵來說，魏之霖算是自己這些年來聯係的最多最頻繁，也算是相對更了解自己的人了。
當然，在偶爾的幾個瞬息，段清寒有時候也在心裡麵發問，如果實在需要討論，要不要跟自己的母親商量一下。
但是這種想法剛露出一點苗頭，就火速被自己的下意識掐滅，他雖然感覺到自己母親這些年跟之前相比，在有了妹妹之後進步了很多，可自己也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因為一匹小馬駒會傷心難過很久的少年了，段清寒一度認為消化情緒是成熟的標誌，而他需要儘快的走向成熟，所以在很久之前他就再也沒有過這樣的奢求。
偶爾還會有點聯係的，就是之前跟趙媛提過的那個喜歡養動物的朋友，不過對方是真的隻對動物感興趣，所以這種事情也沒法跟對方交流。
這麼一看算來算去，好像真的也隻有魏之霖能跟自己隨便聊一聊。
段清寒在這一刻猛的有點衝動。
這些年以來，因為工作強度的原因，魏之霖確實跟自己相處的時間可能都比跟他女朋友相處的時間多，不過段清寒倒也算是一個好老板，加班工資從來都不少，所以他其實也能感覺出來，魏之霖沒什麼怨念。
辦公桌前還有這個季度的各項報表，但段清寒忽然就想給自己放一個小時的假，想了想他拿出手機，輕車熟路的找到之前魏之霖給自己的賬戶，指尖在上麵隨便點了點。
而另一頭正在給其他員工通知，剛才段清寒給自己的指示的魏之霖忽然感覺手機震動了一下，然後掏出手機後？？？
“怎麼了？魏秘書？”
旁邊的前台正在等待自己的指示，見魏之霖突然停下來，有一些好奇的問道。
“不不不不沒事沒事……”魏之霖立刻說道，調整了一下自己臉上的表情，“總之就是剛才跟你說過的那樣，這件事情段總的意思是可以當做不存在，不用處理，不過真有一些難纏的記者非要用這件事情來做文章或者采訪的話，就統一給他們說，不知道他們是在說誰，反正視頻和新聞裡的也隻是熱心市民段先生罷了。”
“……哦！”前台工牌叫lily的女生，半知半解的點點頭，“其他的……都不用管了？”
“是的，都不用管。”魏之霖重複道。
畢竟是前台，還是懂一些察言觀色的，因此也從魏之霖的表情和話語裡麵悟到了一點什麼，立刻點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所以段總……”畢竟是年輕小姑娘還是沒忍住，終究大著膽子為自己的八卦之路上邁出了第一步。
不過lily也隻敢說出這麼幾個字，畢竟再多一個字，可能就情況不妙了。
事實上，當她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就已經有一點心驚膽戰了，但是八卦是人類進步的天性，就算開口之後有點後悔，但是還是眨眨眼睛看看魏之霖的表情。
沒想到魏之霖竟然沒有什麼慍怒的神色，也沒有什麼諱莫如深的樣子，反而隻是咳嗽了一聲“這個嘛……”
“好了好了，我知道！謝謝魏秘書！魏秘書再見！！”
lily當即點到為止，一邊猛點頭，送魏之霖去乾彆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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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神秘的職場，雖然兩個人看上去都沒說什麼實質性的問題，而且都還挺欲言又止的，但是該交流的消息其實就已經交流到了。
之前那個摸魚員工群裡麵立刻有了新的戰報。
“兄弟們，兄弟們！！我剛才大著膽子去探了一下魏秘書的口風！！”
“臥槽，你是真的勇士！！敢於直麵老板的八卦！”
“這你都敢問？！”
“我承認我剛剛確實是有點不怕死了，但也是魏秘書過來通知我們說段總的意思是這件事情就當不用管，我才腦子一熱，就抽風去問了！！”
“然後呢，然後呢！！”
“等一下，段總的意思是不用刪鏡頭嗎？？？”
“對啊，魏秘書說的是熱搜也不用撤，鏡頭也不用刪，但如果真的有什麼報紙媒體過來胡攪蠻纏的話，就統一敷衍過去就行了。”
然後就把魏之霖之前跟段清寒說過的敷衍話術簡單概括了一下。
“什麼！”
“熱心市民段先生……誰懂我的笑點！！”
“所以這件事情甚至都不用宣傳部那邊出馬？哎呀，我還在我工位上等有沒有新的消息呢，或者需要公關什麼的，還想著段總這麼多年也沒有怎麼公關過自己的消息，以為會有頭一遭了，沒想到他也不在意或者說不理會！”
“這不就說明了我們的推測是正確的嗎！！”
“完了段總這下是真的陷入愛河了。”
“是我沒想到的展開！！我真的以為段總會找媒體刪鏡頭，然後那些熱搜也看不到，為了擔心這一點，我剛剛都把那一期節目全部緩存下載了！！”
“是真的是真的，段總超愛。”
“沒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在我工位上吃我老板的感情八卦……這一輩子算是有了。”
“我還在因為熱心市民段先生這七個字笑了十分鐘……”
“是的，年紀輕輕上市公司老板身家百億英俊瀟灑，但普通人。”
“希望我的下輩子也能像這樣的普通。”
“其實想想也覺得合理，畢竟段總可能是覺得如果自己出手處理了，會把對方嚇到吧。”
“有點像霸總小說的劇情了。”
“沒想到啊，在公司上班還能順便看看小說……”
“那我感覺可能還是沒有確定關係的階段吧？畢竟如果確定關係了，可能就是另外一種處理方式了。”
“震驚，竟然還不是傳統的霸總小說！！”
“確實一般霸總小說男主跟沒腦子一樣，除了莫名其妙發瘋就是有胃病，然後就是對著自己的私人醫生大喊，治不好她，我讓你們全部人陪葬。”
“你能不能少看點短劇？”
“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戳到笑點是怎麼回事！！畢竟對方是醫生啊！！”
“對哦！那就沒有私人醫生情節了！”
“關鍵趙醫生還是急救科的，莫名其妙給霸總小說裡麵增添了一份樸實的生活感。”
“我還在震驚，段總居然在這段感情裡麵處於追求者的地位，看上去也沒有正式轉正。”
“如果之前你跟我說這件事情，我可能覺得你在天方夜譚，畢竟老板這個條件不管怎麼說，也算是萬中挑一了，應該有很多人追著喜歡才對，但一看對方，又覺得段總的追求合情合理。”
“果然優秀的人吸引更優秀的人，感覺在這一刻具現化了。”
“段總加油啊！！我還想在公司裡麵看到她！！”
“lily上次不是還給她推薦喝的了嗎，總感覺會有下一次的。”
“雖然現在推測他們可能還沒有在一起，但我可以先喊老板娘嗎？”
“支持，如果老板娘是她的話，我非常滿意。”
“人家段總找對象，我們普通員工還替彆人滿意上了。”
“我們又不是阻止他，我們又沒有那個資格！！隻不過是想到如果老板娘是她的話工作明顯會更有動力一點！！這是在為公司創收！！公司也想要積極的員工吧！”
“還是你們發行部的會編故事，張口就來，佩服佩服。”
“而且我們又不是幫人挑老板娘！隻是覺得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員工會非常滿意這個選擇！！”
“公司股東還不知道滿不滿意呢，精神股東先滿意上了是吧？”
“嘿嘿，我就很直白了，我喜歡漂亮姐姐，所以我支持。”
“段總加油啊！！！這一次我是真心實意的加油！！”
“還是要感謝我們偉大的前台lily女士，為我們帶來的這一手超一線消息。”
“我也是看到魏秘書表情還挺……挺放鬆的才問的，不然我哪敢啊。”
“而且魏秘書回答我的時候也沒什麼變化，我感覺他應該是知道段總的意思的。”
“而且我們說喜歡也是真的，就算撇開跟段總有關係這一層麵，就是讓我光單看這個節目，我也很喜歡啊！！”
“是的是的，就像第一期我喜歡那個心外科的夏醫生一樣哇，那個也好漂亮，我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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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魏之霖在告彆了前台之後，走到角落裡麵，重新拿出手機仔細看了一下剛才的消息。
？？？
這是怎麼回事？？
段總居然給自己打了一筆錢！！！
魏之霖在這一刻想了很多種可能。
難道是自己今天的工作出了什麼問題？或者是剛才自己的回答是不是讓段清寒不滿意了？這筆錢是什麼意思，要辭退自己讓自己去找人事辭職信嗎！！！
關鍵是這個賬戶以前確實是段清寒給自己打一些額外的加班費用的，因為有的時候他會在非工作時間找自己，而段清寒是一個不太會虧待員工的老板，最開始是讓財務攢了好幾次之後一起打給魏之霖，直接打在工資卡上，他後麵因為段萌生病之後，自己在其他個人生活上會拜托魏之霖的事情變得更多，有的時候甚至晚上也需要他出門加班，這樣的次數一多，攢起來的金額數目著實不小，所以段清寒覺得如果什麼都讓財務他們那邊看到，或許會對魏之霖有些爭議。
因此他經過斟酌之後，就讓魏之霖了一個賬戶，為了避免其他員工有所討論，就會把一些加班費和額外支出，用自己的賬戶轉到上麵去。
此刻，魏之霖看著卡上那一筆錢。
就算段清寒每次給的加班費都會比正常加班費更多一些，但是這一看都快半年工資了，好像也突然給的太多了一點！！
魏之霖看到錢又開心，但是又不知道為什麼段總會突然給自己打這麼大的數額，隻能瘋狂的反思自己這段時間有沒有工作不好的地方。
可是想了想，好像又沒有，至少在正常工作層麵，應該是沒出什麼差錯的，難道是……
難道是段總的感情層麵？！
或者說段總不滿意自己的答複？還是自己提的建議，跟對方所想的有出入？
難道是剛才自己說錯話了？？
魏之霖一邊看著賬戶上多出來的那一筆錢，最後還是沒忍住，戰戰兢兢地給段清寒發了一條消息。
“段總，這是……”
“想了想，關於這件事情上我確實問了你很多，也很感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幫助，就當是超額加班費吧。”
段清寒很快回複。
……所以不是自己沒做好事情被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