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離開南清天時的錦瑟神清氣爽,躊躇滿誌地要繼續去為他的蒼生謀福祉,仿佛那一段沉重的情愛糾葛從未存在。
目送錦瑟離開的上琰心中湧過一陣歎息,但很快,他選擇以欣慰的眼神凝視錦瑟的背影,他多麼希望,錦瑟永遠是那個自由幸福,又優秀博愛的神族。
上琰轉身,知道這件事始末的他,決定對此守口如瓶。
將來,什麼會是打開那些記憶封印的鑰匙?上琰也說不上來,他一直以為沒有那種鑰匙。
然而,自從在半壁百骨城中遇見黑衣胥清開始,以情緒為引,錦瑟對她的感情卻開始漸漸複蘇,這種記憶複蘇的過程,就好像在血肉出現之前,靈魂先已在荒原之上成形,真實得好像伸手可觸,就等再進一步,去等候實體出現,去等候更多晰然可辨的細節顯現。
錦瑟自發覺自己對胥清的情緒波動之後,就感到自己逐漸靠近一片深黑的漩渦,他站在漩渦的上方,仿佛能感到其中洶湧的強烈的悲傷、痛苦與哀怨,那些情緒像翻滾的潮水一樣,幾乎要沾濕他的衣裳,他意識到那是胥清的精神寫照,他極力抵擋,甚至有拯救胥清的願望。
其實,自百骨城開始搖晃那一刻,紅衣胥清就已經喪生了,黑衣女子告訴錦瑟,那是妙見,不是她。
作為曾經的玄蛇宗宗主和妙見的知交,胥清認出了妙見,並意識到妙見做了什麼,而她的猜測恰好是對的。
當年上琰向玄蛇宗樹戈的時候,妙見僥幸從上琰手中撿回一命。
但作為玄蛇宗曾經的女相,她雖然存活,卻懷著對宗族太多的不甘與仇恨。她在南林中穿梭,最終尋到了胥清殘存的一節尾巴——所幸她的姐妹還有軀體在世上存留。
她帶回那一小節半焦的尾巴,從此苦修禁術。
玄蛇宗有一門禁術,名叫續命共生,是接近起死回生的一門術法。
何謂續命共生?簡而言之,就是施術者心甘情願與一死物共享生命,但這“共享”卻隻有在施術者失去生命之後才會發揮效用。也就是說,在她妙見喪生之後,胥清才會睜眼。
南林廣大,而又深幽,她在一處洞穴裡憑借記憶中的印象重塑了胥清人形的肉身,主軸就是那節半焦的蛇尾。
就在百骨城破,煌元劍刺入妙見腹部的時候,胥清複活了。
複活後,胥清心中五味陳雜。
“妙見啊,我又欠你一個人情。”她心中想道,“該怎麼報答你呢……”
胥清趴在錦瑟身上,親了他好久,後者則無力推開她。錦瑟在這個過程中眼淚莫名地汩汩流淌,像極了許久之前他頹廢地躺在地上,說“我快做不了神仙”時的模樣。
唇齒間的溫存帶來的不是快感,而是辛酸。不知從何處湧來的辛酸。
“她將玄蛇一宗的各類術法都運用得爐火純青。像這個虛空之境,肯定耗費了她不少心血。”胥清感歎。
動蕩之中,錦瑟任由她靠在自己胸口訴說著心中所想,他沒有答話。
他心裡其實想問問她,他跟她以前是不是相互熟識。
水火激揚,砂石飛竄,忽然一襲素袍顯現在混亂中。
不待百骨城中的各路生靈看清來者的麵目,已有一斬純金劍光落下。百骨城迷境,徹底破了。
複活後,胥清體內的法脈靈流本就紊亂,遇見那一斬威力極大的劍光衝撞,登時就昏厥了過去。
錦瑟本該不管她,徑自從生口逃脫的,可終究軟了心腸,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抱起了那個昏迷作一團的女子,帶著她一起逃生。
這個自出現起就我行我素的黑衣女子,此刻緊皺著眉,蜷曲著,竟顯得分外瘦弱可憐,他看著,莫名感到心疼。
他抱著她逐漸走到了安全的地帶,偏偏又嘴硬得很,對著懷裡失去知覺的胥清一通解釋:“哼,我救你可沒彆的意思,完全是因為你還有用處,說不定琰君能從你身上挖掘到些什麼。等你醒了,可千萬彆自作多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