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突然被黎安叫住,有些疑惑地回頭,卻不敢轉身。
他怕再嚇到黎安。
剛剛顯然是將人逼急了,他隻慶幸黎安沒被自己嚇退。
他不想這麼快暴露的,但看見黎安對他的抗拒,就讓他生出一種恐慌感。
一種他會棄自己而去的恐慌感。
那種心裡空空的感覺,在奶奶去世的時候他已經體驗過一次。是黎安填滿了它,將每一寸空間占據,再也不能被拔除。
如同花根爬滿心房,當花被連根拔起之時,早已被花根滲透每個縫隙的心臟,將先花一步枯萎。
他都不敢想,若是黎安當時被嚇退,自己會做出怎樣偏激的事。
也正因此,在黎安以囂張的姿態恐嚇回來時,他的興奮簡直達到了頂點。
他是卑劣的覬覦者,而他的玫瑰不懼覬覦,在他的心間放肆開出絢爛的花。
真好。
理智回籠的楚昭不敢轉身,他有些興奮過頭了,很難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他的玫瑰好像天生喜歡為難人。
“過來。”
黎安下達著命令,坐在床邊神情嚴肅。
楚昭為難一瞬,抬手強製讓小兄弟冷靜了下來,然後蒼白著臉色走到黎安麵前蹲下。
他的狠勁兒讓黎安下意識並攏雙腿,收斂了自己粗獷的坐姿。
麵色古怪地看了他一會兒,黎安抬腳踢了他一下,“起來,轉過身去。”
圓潤的腳趾蹭過小腿,很微小的動作,但楚昭反應有點兒大,好在黎安讓他背過身去,讓他得以掩飾自己的不堪。
雖然他動作很快,起身轉身一氣嗬成,但黎安還是看見了。
偷偷看了眼自己紅腫的手心,黎安暗罵了一聲變態。
這得是憋得有多狠,才會一發不可收拾到這種程度啊?
真不知道以後誰受得住他的折騰。
晃頭搖散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黎安指尖搭上了楚昭腰間的浴巾。
指甲刮過後腰,楚昭抖了一下,身體霎時繃緊,在後背繃出顯眼的肌肉輪廓,腰身越顯勁瘦。
放在彆的時候,黎安可能還會誇他一句:看起來跟細竹竿兒一樣,脫了還挺有料的。
但此刻黎安的所有心神都在他右側腰窩處的那枚胎記上。
淡粉的胎記,似龍無爪,似蛇有角,蜿蜒盤桓在腰側,不過拇指蓋大小,卻在落入黎安眼中時,像活過來了一樣迅速生長,眨眼環上眼前人**的上身,隱有脫出之勢。
回憶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的眼前沒有畫麵,隻有不斷浮動的光影,耳邊人聲雜亂,儘皆雜糅成轟隆浪濤。
呼吸在一瞬間困難,像被浸入了水中,眼耳口鼻皆被籠罩,臉上一片冰涼。
直到被楚昭搖醒,黎安才發覺臉上的一片冰涼是不知何時落下的淚,而楚昭身上將要脫出的虯龍並不存在,隻是他將記憶中的畫麵映射到了眼前。
眼前,楚昭的唇瓣開合,臉上是掩不住的擔憂慌亂,黎安卻什麼都聽不見,耳邊隻有波濤浪聲。
握住楚昭不斷為自己拭淚的手,黎安遮了他的眼,掌根下壓,迫使他噤聲。
等腦子裡亂哄哄的雜音雜影褪去,黎安才找回點自己的神智,捂著臉卻是似哭似笑。
難怪他找了那麼多年都沒找到人。
原來,是逃到小世界裡了啊!
深吸一口氣,黎安抬眼看向身側的楚昭。
從指縫間露出的一個眼神,淩厲凶狠,帶著極致的恨,藏著極致的情。
楚昭被一眼震住,喉嚨發緊,定定同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