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走?”
嚴季初終究是沒忍住,在他將要離開時,扯住了他的韁繩,蹙眉看著眼前人,“不是說作為督軍,要在前線督戰,不該貪圖享樂,龜縮城主府內?”
黎安看了眼一眼,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神色的再淡漠疏離不過,“如今戰事已到尾聲,已不需本王督戰,本王亦有許多事務堆積,信使在營中穿行不便,自是城主府內要方便些。”
他都這麼說了,嚴季初自然不好再揪著人不放。
鬆了馬韁,嚴季初仰頭望著他,囁嚅半晌,許多的話,也隻成了句無關痛癢的,“珍重。”
黎安瞧了他一會兒,忽地笑出了聲,“大營離城主府不過幾裡路,將軍說這聲珍重,可是打算就此不與本王往來了?”
嚴季初被他笑得一愣,下意識去瞄一旁湖州、嶽州來的幾個將領。
黎安倒是理由充分,也不等嚴季初回話,就自顧自接了話,“那可行不通。如今戰事雖已至尾聲,將軍該向本王彙報的事,還是不可落下。”
調轉了馬頭,黎安將走時又瞥了他一眼,悠悠添了句,“至少,文書之類的,得按時送來城主府。”
人來不來無所謂。
自他漫不經心的神色裡,所有人都讀出了這句。
攝政王還是那個攝政王,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
嚴季初朝黎安抱拳低頭應了是,餘光掃見那幾個各自交換了眼神的將領,眸子微暗。
有的人該處理的,還是得找機會處理了。
……
黎安搬去了城主府,嚴季初忙著整軍備戰,各自忙碌著。
再見麵,已是烏姆爾的事了,嚴季初與烏茲拉圖魯一道上城主府拜訪。
還未進城主府,幾人便已嗅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那味道對於征戰沙場的人而言,實在是太過熟悉,哪怕各處都已清理乾淨了,彌留的味道還是讓人能敏銳察覺。
嚴季初心中一凜,快步往城主府走。
守府門的將士認得他,也就沒攔,隻是派了人去通報黎安。
烏茲拉圖魯跟在嚴季初身後,快步到了府門前,卻是停下了腳,沒跟進去。
守門的將士看他一身遼沙部族的打扮,立時警惕戒備,還是嚴季初的副將開了口,將人領去了宴廳歇息。
進了城主府,嚴季初就熟門熟路地往後院走。
沙城作為沙洲的主城,沙城城主府自然也是鎮西侯府。
雖說他打小住軍營的時間比較多,十二歲去了京城後更是直到這次西征都沒回來過,但到底是自己家,大小院落還是熟悉的。
因為他娘走的早,他父親和兄長、姐姐又各自常駐在營裡,城主府一向是家裡的老仆在打理。
戰事開始後,便讓這些仆從也避難去了,城主府難免荒蕪頹敗了些。
可再寒磣,也還不到牆傾屋塌的地步。
但嚴季初從前門走來後院這一段,就看見好幾處破敗之景,殘簷斷壁上,是刀劍的劃痕。
也不知到底是怎樣激烈的戰鬥,能使屋舍都垮塌了!
跟著領路的親衛到了黎安住處時,嚴季初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廊下的弦影,正伸著胳膊讓隨行的醫師包紮。那疼得齜牙咧嘴的模樣,倒看不出他平常是個麵無表情的近身侍衛。
聽見院外腳步聲,弦影餘光一掃就瞄見了嚴季初,當即收斂了麵上猙獰,板了張臉,“主上正在歇息,大將軍若要彙報軍情,請晚些時候再來。若無重要之事,可自行定奪。”
嚴季初行至他麵前,看著他身上處處纏繞的紗布,聲音微冷,“出了什麼事?”
“一群不入流的刺客罷了。”
弦影說得輕巧,“主上無事,隻是被這些蒼蠅臭蟲擾得沒個休息的時候。”
“為什麼不來消息?”
嚴季初顯然並不好糊弄,沉眸盯著故作輕鬆的弦影,“不入流的刺客?隻是不入流的刺客,便將你傷成這般模樣,我是否該認為,你並沒有能護衛殿下的能力?”
弦影被他堵得麵色一僵,冷哼一聲,正要嗆聲,卻是慘嚎一聲,慌忙捂了嘴,壓低聲音,轉頭瞪向突然加重力道的醫師,“你乾嘛?”
竹青放鬆了手上的力道,麻利地給他包紮好,抬頭看向嚴季初,“這種規模的刺殺,於主上而言,不過家常便飯。告訴你,也不過是讓你分心。至於弦影的能力如何,自有主上定奪,將軍如此質問,乃是越權。”一句“家常便飯”,聽得嚴季初心尖一顫。
他看了弦影一眼,抿了抿唇,“對不住。”
緩過那點疼,弦影猙獰的麵色好了幾分,抬眸斜了他一眼,“看在你是憂心主上的份上,我不同你計較。這次也是蓮心不在,主上又將大部分人手留在了京中,否則也不會叫他們這般囂張。”
嚴季初皺眉,到他身邊坐下,“知道是誰的人嗎?”
弦影看了他一眼,含混了一句,“那可多了。”
見弦影不說,嚴季初也就不再問,就沉默在廊下坐著。
“主上才睡下,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你可以先去忙你的。”
沉默坐了一會兒,弦影開始攆人,“等主上醒了,我等會向主上稟告你來過一事。有什麼事情要轉達的,可同我說。”
“嗯,知道了。”
嚴季初應了一聲,卻是沒動地方。
弦影也不再管他,跟竹青詢問起親衛隊傷亡的情況,倒也沒避著嚴季初。
嚴季初在一邊聽得直皺眉。
離京時,黎安本帶了三千禦林軍來,但為了配合他這邊的作戰,讓李承璟帶著人去了桓州,兵壓冰原部族邊境,如今還沒回來。
剩下的親衛隊,不過一百多人,在這兩三個月裡,已是傷亡過半。
原本的城主府府兵都被調去了戰場,黎安回城主府時,拒絕了嚴季初安排過來的人。
早該想到的,那些人在大營裡就敢對他下手,現在他回了城主府,守備缺失,他們自然是更加肆無忌憚。
他應當是早知道會遇到刺殺,所以不讓自己安排人回城主府護衛。
人多口雜,正是與外敵交戰時,若是爆出內部紛亂,難免動搖軍心。
所以他隻帶了他手下,聽他調遣的人。
又坐了片刻,嚴季初始終覺得心裡不是滋味,起身離開了城主府,將烏茲拉圖魯暫時安排在了城中某處,回營調了兵馬護衛。
夜裡,嚴季初背了人耳目,翻了牆頭。
夜裡翻黎安牆頭的人實在是多,嚴季初幫忙解決了一批人,才得以有空間與黎安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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