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書禮說的這些,秦鈺自己有過猜測,拂曉也跟他提過,但他也清楚,就算自己與拂曉的靈魂融合,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失控。
這隻是冥冥之中的感應,不足以作為證據反駁。
可要他並吞拂曉的靈魂,避過禍患,更是不可能。
“師姐所言,我俱知曉,但……”
體會多言背後的意味,秦鈺言談冷淡疏離不少,“此事確實危險,我沒有立場請求師姐幫我,隻請師姐能教我鑄造之法。若我能度過此劫,再謝師姐賜教之恩;若我度不過……”
垂眼遮了眸底情緒,秦鈺已然有了決斷,“這份恩情,隻好拜托他人了。隻是他……”
話中冷硬在談及那人時,漸漸淡了,多有幾分無奈,“心氣高了些。到時候,還希望師姐能多包涵。”
“哈,我當先前師尊隻跟我講笑話,倒不想,咱們門內出了名的冷臉‘小師兄’,確實是個癡的。”
忽地一聲笑,吳書禮麵上不見笑意,眸裡卻生打量,些許興味流轉,連坐姿都疏懶了幾分,一手支首,一指輕叩桌麵,“我是有那個意思,省時省事。”
並不避諱自己想勸秦鈺並吞拂曉靈魂的意圖,吳書禮卻也不意外他的選擇,“那個心氣高的,還是你自己將就著吧。於我而言,一個能幫我處理雜事的師弟,可比一個會給我氣受的,好上太多了。”
拂曉在識海裡聽得想罵人,也確實罵了,“你們是不是師承不對?我瞧著,倒是個個都像有病。說好的,正道之人的慈悲仁德之心呢?我聽著怎麼都是些從自身利益出發的?哦,你不算,你腦子有問題,儘想著死,誰的好都不盼。”
“我盼你好。”
秦鈺反駁了一句,“師姐也沒有惡意。”
“她是沒有惡意,但不代表我就樂意聽不好聽的實話。”
拂曉哼了聲,理不直氣也壯,“真是有什麼師父,出什麼徒弟。跟你師父一樣,說的話沒一句我愛聽的。順便說一句,你剛剛說的,也沒一句是我愛聽的。想讓本大爺頂你的皮當苦力?做夢!”
分明是不得已時的最終之法,舍了性命,自散意識,也要保他周全,卻被他如此曲解。
秦鈺心下無奈,也知他這不是不識好人心。
他總是如此,在乎也說得拐彎抹角的。
多年的相處,秦鈺早已習慣。
可是這次,他卻沒像以往那般哄著,順著他的話應聲。
安撫了拂曉幾句,秦鈺再向吳書禮請教煉器之法。
“先前的話不假,但也沒那麼嚴重。”
見他有了抉擇,吳書禮口氣倒是緩和了很多,“借你一魂掩息,便能讓我進入你的劫區,而不被天道覺察。關鍵還是我先前說的,你因邪力失控的事。”
“我借你魂息,倒也能幫你應付天劫一二,但你若失智,無法配合我煉器,才是會導致失敗的最可能因素。”
再提這個話題,吳書禮跟秦鈺坦白,“如果不是有萬全的脫身之法,師尊也不會托我幫你。先前說的雖然也是有可能發生的小概率事件,但我在結嬰之時,就曾將一魂寄生本命法器之上,就算小概率事件發生,隻要將本命法器留在劫區之外,我尚有存活之機。”
“你們能不能活,我就無法保證了。”
說著,吳書禮飲茶一盞,歎息之態與秦陽昇有幾分相似,“我倒是想按你說的,將煉器的方法直接教給你,但正因為我有煉製寄魂法器的經驗,就更知曉其中的難度。而你……”
抬眼對視,吳書禮收斂情緒,做了最後的警告,“隻有一次機會。你沒那個材料去試錯,更沒那個命去嘗試第二次。”
秦鈺神色不見動搖,起身揖手彎腰,向吳書禮行了大禮,“還請師姐助我。”
扣杯起盞,吳書禮揚手飲茶間,一股柔和力道托起秦鈺,“既然你心意已決,那就準備去吧。五日後,我在無涯峰斷岩碑燒旺了爐火等你。”
說罷,風動,人影消散,唯餘空杯淺茶留底,顯示先前有人來過。
秦鈺清點了兌換來的法器、丹藥,又往丹峰找七長老煉製了足量的清心丹,以備不時之需。
拂曉看著他忙碌,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揪了“樹身”上生長的淺草、矮菌,糅合凝練為一團綠意,悄悄融入海島沙丘裡。
他並不認為自己的魂體離開秦鈺的識海後,就無法幫秦鈺壓製識海內躁動的凶戾怨氣。
不知道秦陽昇是怎麼跟吳書禮解釋的他們之間的關係,但拂曉覺得她的推斷有些過於絕對了,並不完全符合他和秦鈺之間的情況。
靈魂之間的牽絆,並不會因為一個魂體離開己身而消失,反而會因為想要挽留,而越發地牽扯不清。
要借天劫之力,在煉製寄魂法器的過程中構築當時合魂的相似契機,為的就是借相似的環境,營造靈魂不曾分離的假象,減弱靈魂間的牽扯,實現兩魂由合到分。
到了正式渡劫、煉器的那天,他倒是知道了,為什麼吳書禮會說他沒法幫秦鈺壓製識海中的凶戾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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飽受爐火煉製之苦,他根本分不出多餘心神,光是保有自身的魂識,就已經得竭儘全力了。
無涯峰上,黑漆漆的山石遍布,從山腰起便草木不生。
一座猶如一刀剖開兩半的山石,立在峰頂,光滑的切麵映照天光,折出金屬才有的冷光,切麵上的刻字卻是在光暈流轉間,隱隱浮動灼熱火光。
吳書禮常年在此閉關,斷岩碑被削下的另一半,就是她煉器的火爐,而煉器的火,卻是寄於斷岩碑中。
相當獨特的煉器手段,不像一般的器修是在自身蘊養火元,吳書禮的火元是寄存在斷岩碑中的。
當吳書禮凝氣引火時,紅豔火舌舔舐焰上一點幽藍火色,首次見吳書禮煉器的秦鈺才知曉,自己這位煉器成狂的大師姐,其靈力屬性是跟火元相衝的水屬。
很不走尋常路。
有這發現的拂曉更是在驚愕之中,沒忍住吐槽,“我就說她有病。”
身具水屬性靈力,卻培育火元,稍有不慎,就可能因為水火相衝而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腦子沒點毛病的,想不出這麼要自己命的修行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