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到了。
雖然宗承炎絕口不提,但紀書禮從來不蠢。
花千樹瀕危,宗承炎不去想辦法,卻願意過來跟他說這麼多,還鼓勵他彆放棄。
一定是,他得活下去,才能發揮某些作用。
可他的時間不多了。
如果有什麼他能做的,必須儘快。
宗承炎沉默,但是盯著紀書禮那雙固執的眼睛,他終究還是說了。
“有辦法修複花千樹的本體,但是陣仗有點大,花千樹不能待在醫院,可如果送她回紀家,你……”
“我也必須跟她回去,是嗎?”
不用宗承炎說完,他便接口道。
宗承炎點頭。
紀書禮又閉上眼,“辦法是什麼?”
宗承炎把司宴的話又複述了一遍。
他說的時候一直盯著紀書禮,然而紀書禮的目光卻漸漸失去聚焦,他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有沒有在聽。
不過顯然他多慮了,等他說完,紀書禮輕笑一聲。
“你果然,比我強很多。”
能在那麼早之前就收購那麼多的招財樹放在自己手裡,這魄力,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宗承炎想解釋,又覺得現在說那麼多早已沒有意義。
“現在那些招財樹到香城了嗎?”
“到了,我暫時安置在城郊一處農莊。”
紀書禮壓抑著嗓子眼裡的癢意,隻低聲道“那送我和花千樹過去吧。”
“你……”
“都是要死的,”紀書禮笑了一下,“我還沒見過幾百棵招財樹的奇景呢。我寧願死在那些草木前,也不想死在冰冷的醫院裡。你把這句話帶給我爸媽,他們會同意的。”
說完這話,他像是用儘了所有的力氣,沉沉閉上眼。
“我會,努力,堅持得久一點,但是,你也要快。”
宗承炎走出病房那一刻,還有些恍惚,不明白事情是怎麼發展到現在這樣的。
迎著紀家二老殷切期盼的眼神,他說不出紀書禮好多了這樣的話,反倒沉默著找到主治醫生,確認紀書禮的情況。
主治醫生很直白
“沒辦法了,這次的爆炸很嚴重,整個事故中送過來的人,百分之九十都搶救無效去世,剩下的人也都是重傷,紀先生已經是撐得比較久的,但他內部的臟器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言外之意,手術對他沒用了。
“你們要有個心理準備,最多也就這兩天了。”
紀家二老也聽到了這話,臉色煞白。
病房外的氣氛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迷,此前所有的希望悉數破滅,前兩天還活生生的人即將離開,生命的脆弱在當下給人的體會是那麼真實而深刻。
宗承炎坐在病房門口,上身微微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雙手無意識交握,手背青筋突起。
他盯著那扇房門,就這麼坐了起碼有半個小時,他才終於從座位上站起,走到紀家二老前
“伯父伯母……”
二老終究同意了紀書禮的出院。
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一生都那麼固執,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去做,他們做父母的,除了支持還能怎麼辦?
而且,也確實不想讓他留遺憾。
紀書禮說不想讓父母給他送彆,於是二老隻含淚站在醫院門口,看著被包裹成木乃伊的他被送上車。
宗承炎鮮有地感覺到難受,他很想對二老說他會照顧好紀書禮。
可事實上,他照顧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