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殘破的身軀,王磐逃也似離開了青城。青城之外,一片茫然,目光所及之處,也儘是蕭瑟的枯草。人境的冬天就是如此蕭瑟,寒冬冷酷地奪走自然的一切溫暖,隻留下刺骨的嚴寒。他離開青城,下意識地往南走去,在他的潛意識裡,南邊的南城是他的家,那裡有他一切美好的回憶……
美好的回憶嗎?
王磐苦澀一笑,被宮天許殺害的王龍王大哥,葬身在六曲河的王平,被強盜折磨殺害於自家院落的佟丁龔,還有對待自己無比冷漠的佟冰,不知所蹤的佟瑤……
這些,真的是什麼美好的回憶嗎?自己回去,究竟是為了什麼?
調轉方向,他向北方走去。遠離南城,遠離青城,遠離道青宗,遠離那個傷害自己的女孩,遠離那個仍愛著自己卻被自己傷透了心的女孩,遠離這片傷心之地。
他好像慘死在荒野的人所化成的孤魂野鬼,無處安身,隨處飄蕩。不少人看他還是個孩子,向他伸出援助之手,一罐清水,一小碟剩菜,半塊乾餑餑。不知道為什麼,身體內運轉的青雲訣在最後沒有被萬雲生抹去,自己的記憶也完好無損地保留了下來。或許是萬雲生也知道對自己不公平,因此特意把青雲訣的基礎功法送給了自己吧?
繼續向北走,他才發現,原來東洲這麼大!南城距離青城已經算很近了,這一路上他一邊趕路,一邊運轉青雲訣。道青山果然是一個神異的好去處,那裡風景如畫,更難得是濃鬱到極致的靈氣儲備,似乎無窮無儘!而在凡間,他隻能竭力吸收著貧瘠的靈氣,修複著傷勢。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三個月。無依無靠的情況下,王磐獨自一人在外麵捱過了一年中最寒冷的三個月,多虧有青雲訣在身,不然王磐一定會被凍死在外麵。
三個月,或許李圓圓已經正式邁進修煉的門檻吧?反觀自己,這三個月由於靈氣過於貧瘠,隻能勉強修煉出三朵青雲,相較於李圓圓的天賦,自己還差的很遠呢!
流浪的這段日子,王磐厚實的衣服早就變得破爛,鞋子也走丟了,冰封的河水根本無法進行正常的洗漱,有的時候他甚至感覺自己回到了那個森林,捕捉還沒有冬眠的生物,茹毛飲血,獲得熱量和活下去的勇氣。
夜晚縮在樹下,望著頭頂漫天的星光,他總能想起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佟冰。他們經曆了風風雨雨,最後不得不分彆,他難過,他仇恨,他絕望!明明一切都是那麼美好,隻是一夜之間,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泡影。
穿過田野,穿過冰凍的河流,穿過大山,穿過人來人往的喧鬨城池,王磐迷茫了。東洲的北方,似乎已經走到了儘頭,遠處的風帶著濕氣,夾雜著鹹鹹的氣息,那是海。東洲邊境的海隔絕其他大洲,也隔絕著神境與魔境,正是這片海洋勉強保護了勢弱的人族。
這片海,或許有著其他的秘密。王磐停下了腳步,海洋再大,對修煉者而言,他們早已經能夠脫離陸地,在空中趕路。但這海洋仍然隔絕了人神魔三境,三境之中強者不在少數,而他們似乎隻能在邊境戰場交戰,對浩瀚無垠的海洋隱約有著畏懼。
或許,等自己變強一點,就能知道更多的秘辛。
沒有見到大海,王磐離開了東洲的邊境,慢慢往回走。說實話他已經失去了對時間的感覺,一個月?三個月?還是一年?他已經不清楚了,隻是漫無目的地前進。
又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冰河解凍了,水流叮叮咚咚,春風吹走了寒冷,陽光變得更加溫暖,曬在身上暖洋洋的。王磐蓬頭垢麵,頭發也是亂糟糟,沾滿了草籽和泥土,和當初遇見佟冰和佟瑤的小野人沒什麼兩樣了。
清爽的春風喚醒了第一批樹木,楊柳抽出嫩芽,新綠在陽光下是如此耀眼,春天帶來的活力似乎讓已經被冰封住心的王磐解凍了一絲。
下河,王磐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或許他並不是想打扮自己,他隻是害怕,如果再有其他人在路上遇見自己,會衝口而出那個讓他內心激蕩的綽號“小野人”,這個綽號在他心底,隻屬於佟冰。
他慢慢向前走,忽然聞到一陣花香。
順著若有若無的花香,他來到一處山壁前,黑色的山石聳立,好像直入雲巔。山石之後,仍是山石,冷冰冰的觸感告訴他前麵什麼都沒有。但那花香一直纏繞在他的身邊,是桃花香!他貼著山石,靜靜感受著,難道山壁之中還能隱藏著一片盛開的桃林?他決定探個究竟。
一點點觸摸著,感受著山石帶來的冰冷。
近了!更近了!
他的手觸碰到一塊普通的山石,普通的山石?不知道為什麼,在碰到它的一瞬間,就有一個聲音在他心裡呐喊,這隻是一塊普通的,不起眼的石頭,和這山壁之上成千上萬的石頭沒有任何區彆!但他明顯能感受到,這石頭哪怕顏色呈現與山壁一體的黑灰色,自身的溫軟卻不是整個山壁能比擬的。
王磐握住好似長在山壁上的奇異石塊,沒有動用靈力,他自信,就算真的是一塊堅固的岩石,在他純肉身的力量麵前也得被生生掰下來!隻是他失算了,這石頭似乎已經和山壁融為一體,無論王磐使出多大的力量,都無法撼動分毫。
肉身力量無果,王磐並不氣餒,他已經接受這個世界上的種種神異,說不定這石頭大有來曆!他從懷裡掏出一柄匕首,正是天梯之上,宋文昌的“遺物”,自己也正是借著這柄匕首斬殺了它原本的主人。
宋文昌,南洲宋家,或許真的有幾分能耐。他曾在八千一百五十階揮出那驚人的一記斬擊,毫不誇張的說,普通的刀刃在抽出的一瞬間就會被八千階強大的壓力直接扭曲,那時候的刀劍就如同棒子,完全不可能順暢地砍下宋文昌的腦袋!這柄匕首不但鋒利異常,其身更是寒冷堅硬,王磐冬日曾將它放在懷裡,有時竟覺得比外麵的寒風還要徹骨!
也正是靠著鋒利的匕首,王磐在重傷之時才能麵前宰殺動物以求自保。此物開山劈石,不在話下!
然而,匕首揮出,竟也無功而返。刀刃劈在奇石之上,居然冒出陣陣火光,耳中能聽到金鐵碰撞之聲!
王磐有些惱火,自己雖然實力不比那些真正的修煉者,體魄還是勉強說得過去,道青宗試煉八千階更是如履平地!這隻是一塊小小頑石,居然如此堅硬!
三朵青雲帶動青雲訣瘋狂運轉,周身靈力爆棚,王磐再次握住匕首,靈力順著經脈從丹田湧入上肢,最後彙聚到匕首的刀刃上。借著陽光看去,原本湛藍的刀刃居然閃爍出耀眼的青色光芒!
猛烈的一刀斬出,王磐自認為可以斬斷整座山壁,最起碼也會讓山壁出現一個不大不小的缺口,畢竟那可是自己全力一擊!然而,刀刃之下的奇石安然無恙,但它好像吸收了王磐的靈氣,慢慢變得湛青。
王磐後退一步,緊緊盯著山壁上的奇石,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情況。
一道石門浮現在山壁之上,青色的光滿掩蓋了石壁的黑色,石門與那塊奇石融為一體,王磐這才發現,原來這奇石就是石門上的把手!
門後是什麼?是機緣還是凶險?王磐矛盾一陣後釋然了,自己本就如無根之萍,飄到哪裡都無所謂,哪怕門後充滿凶險,自己一死了之,又能如何?
把匕首收回懷裡,王磐拉開石門,進入了門後的世界。
距離入宗意識已有三個月的時間,經過試煉的弟子多數已經安頓下來。李圓圓獨自一個人呆在藏經閣,默默修煉著。從那一日起,她就在也沒見過王磐,自己也曾央求爹爹和爺爺去尋找王磐,然而已經三個月都沒有結果,她知道,可能是王磐主動躲著自己。
道青宗的天空永遠是那麼湛藍,偶爾有幾朵白雲點綴藍色的天空,陽光肆無忌憚揮灑著。而那一日,道青宗在外麵修煉的弟子看見,在天空的遠處具黑壓壓的一片,並且以極快的速度衝向道青宗。
黑暗籠罩了整個道青宗的山門。
那些弟子仔細看去,那黑壓壓一片具是被殘忍肢解的屍體!數千具屍體就這麼飄浮在道青宗的上空,就連陽光都無法穿透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