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雲層灑在青磚鋪成的城牆上,寬闊的路上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運貨走鏢的馬車首尾銜接,好像一條棕色的長龍從城門口蔓延至數百米開外。如果仔細看去,這長龍的隊伍中不乏神族,對於人境其他大洲的人們而言相當稀奇的金色眼瞳,在這裡卻十分常見。
隻是和其他大洲人族不同的是,這裡的人看向神族的目光中沒有明顯的憎惡與仇恨,更多的是好奇和敬畏。
城門百米開外,一個戴著黑玉手環的神族少年正愜意的半眯著眼睛打量著來往的行人。
“神族的這位小兄弟,看你的樣子,麵生的很,應該不是天府城的人吧?”少年一愣,回過頭來,一個健壯的中年男人牽著馬匹,笑吟吟地看著他,黑色的瞳孔表明了他人族的身份。
他的身後,跟著數十輛馬車,地上的車轍和馬匹粗重的喘息能推測這些馬車上肯定裝滿了極重的貨物,每匹馬車的左右兩邊都跟著五名赤膊壯漢,他們頭上紮著金紅色的頭巾,腰間挎著亮閃閃的金色鬼頭大刀。
鏢局的人。
“有點唐突,真對不起……”中年男人摸了摸後腦勺,“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劉慶,南城人。”
少年眉頭輕輕挑起。
“你們可能不知道天府城,但卻一定知道南城。”劉慶說到這兒挺了挺胸膛,極為自豪地說,“那兒可是芙蕾雅大人第一個解放的地方,現在南城城主夫人也是神族……當然了,南城還有冠絕世界的美酒冬辛。”
少年眼中閃爍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精芒,如果是其他人提出以懷柔的手段侵略一個種族,絕對會遭到很多人的冷嘲熱諷,可那個人要是芙蕾雅,即便這件事難如登天,她也會給人一種能做到的錯覺。至少到現在,芙蕾雅的計劃就相當成功。
劉慶先提芙蕾雅和城主夫人,然後再提冬辛酒就足以體現很多事情。
“你是怎麼知道我不是天府城的人?”少年饒有興趣地看著劉慶。
“哈哈,我說出來你可彆見怪。”隊伍稍稍前進了一點,劉慶將韁繩送到身邊人的手上,和少年並排站立,“天府城雖然是大城,可是裡麵的神族與南城相比並不算多,我們走鏢的難免和你們神族打交道,天府城大大小小的神族我多少都見過。小兄弟你是生麵孔,所以我問問你……”
少年眨眨眼睛,他也走過鏢,知道對方並沒有說謊。
劉慶指了指隊伍的前方“喏,你看得見隊伍前麵靠城門那些黑衣人了嗎?就是站在守城的士兵身後那些人,他們是鑒神司的人……我沒有惡意,我就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是第一次來天府城,可能要補全一些信息。”
劉慶說到這兒,忽然一愣,他恰好看到了少年手腕上佩戴的黑羽手環。
“啊呀,我真是有眼無珠,居然在修煉者大人麵前指指點點!”劉慶的臉上閃爍出懊惱之色,他雙手合十,連連道歉,“怪我眼拙,沒看見您手上的黑金手環……”
使用詭變森羅將容貌改變同時運轉神族血脈之力的王磐深深看了劉慶一眼。這個黑玉手環當然不是他的,可這個世界上沒有霞玉辦不成的事情,隻需要花點小錢,就能再度偽造迪安的身份。而作為神族身份信物的黑金手環,自然有著極強的辨識度,就算隔著老遠都不可能看不見。王磐也沒惱,他大致上猜出來,這個叫劉慶的男人想要做什麼了。
雖然芙蕾雅的軟侵略很成功,但由於神皇劈開東神洲的一劍,讓人族多少對神族有些敬畏,即便是歸為神族管轄的天府城也一樣。另外,進入東神洲的神族並非隻有修煉者,更多是嗅到商機的神族商人,而隻要有貿易來往,鏢局就是不可或缺的東西,劉慶無非是想找機會攀附上自己。雖然自己隻是一個人,但身後極有可能存在神境不少商業大能,退一萬步說,就算自己真的孤身一人,結交一下也並非壞事,新的麵孔意味著新的關係網,指不定哪天自己和關係好的神族商人朋友說上一句,那潑天的富貴不就降臨在他的頭上了嗎?
劉慶付出的,隻是厚著臉皮講幾句話罷了。
“修煉者大人,我是真的沒注意到,我在這兒給您賠禮道歉!”劉慶連連鞠躬,“我知道我這樣很沒誠意……這樣吧,您也看出來了,我是走鏢的,現在抽不開身,等您有空了,一定要到南城去一趟,到劉家鏢局去,我劉慶一定給您大擺筵宴賠禮道歉!”
“您也彆覺得我信口雌黃,劉家鏢局是我們城主大人本家的產業,安全上沒得說,另外看您也是修煉者,說不定還和我們城主夫人認識呢……”
王磐看著喋喋不休的劉慶,忽然想到了在青神峰上,自己收下的那個名為諾麗的女孩。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在王磐看來隻有一點是相像的——他們都經受了芙蕾雅的教導。
不說諾麗她們那些女仆的訓練,單是劉慶所說的這些話王磐就能清晰地感受到芙蕾雅的影子,無他,因為這些話太精彩,太滴水不漏了!從一開始故作沒看到黑玉手環到賠禮道歉的話語,劉慶給人一種極為謙卑的感覺,就算真的因為他這幾句話生氣的人也會慢慢變得沒有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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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到南城賠禮道歉的事情也環環相扣,一般而言,修煉者是不願意和普通人一般見識,這種情況修煉者都會置之不理,但多少也會記得劉家鏢局的名號。就算他們事後真的追到了南城,劉家鏢局也會拿出誠意滿足對方,說不定還能借機和修煉者攀上關係。
要知道,即便是路嶺境的修煉者,對於普通人而言也如仙人一般。
劉慶的行為,準確來說是芙蕾雅所教的流程,百利而無一害。
“這點事情不至於,”王磐擺擺手,笑著說,“我也算不得什麼修煉者,隻能算得上剛剛走上修煉的大門……我叫迪安,從無罪之城來的,我有個好朋友在鑒神司工作,之前因為夜獵我沒過來,這不是夜獵結束了,我就從神境跑回來敘敘舊。”
劉慶的臉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喜悅,看來自己的舉動並未招惹這位神族大人生氣,而且看對方的樣子,似乎還想和自己繼續聊下去。
“也難怪我看您麵生!”劉慶笑了笑,“對了,大人可是要留在天府嗎?”
王磐搖搖頭“怎麼可能,我就是想朋友了,另外不是聽說過幾天道青宗有入宗儀式嘛,我們神境那邊不怎麼興宗門這種講究,大多都是領地修煉,或者直接就在軍隊修行……我順便過來瞧瞧熱鬨。”
“那您可真是來巧了,四天之後的清晨,道青山開始入宗儀式……實不相瞞,要不是鏢局那邊瑣事繁多,我也想撂挑子跑青城看看去!”
隊伍緩慢前進著,王磐和劉慶東一句西一句地閒聊著,與劉慶單純宣傳劉家鏢局不同,王磐則旁敲側擊地想了解一下南城的情況。通過劉慶的口中,王磐得知劉闖已經坐穩南城城主,並且繼續了自己老本行,即便他當時極力要求想繼續叫王家鏢局,但架不住身邊的兄弟都不答應,經曆了生死和南城大變,他的父親也看開了很多,對於鏢局的名字也不再反對。
南城在神族和人族的共同治理下,變得越來越有活力,冬辛酒真正遠銷神境,讓神族和人族的商人賺的盆滿缽滿,而神境獨有的璧金等神異之物,也開始在人境之中暢銷。
如果芙蕾雅軟侵略的出發點不是邪惡的,南城的繁榮將會更美好。
時間在交談的過程中國的總是很快,當太陽慢慢向頭頂移動的時候,可算到了王磐,守城的士兵一見到王磐金黃色的眼瞳,下意識將目光投向身後的黑衣人們,鑒神司三個大字在他們黑色衣衫的背麵時隱時現,這些擁有騰空境修為的司員在見到少年手上的黑玉手環後,對著少年輕輕點頭,讓開了通往天府城的道路。
走過了城門,王磐拒絕了劉慶的盛情邀請,一個人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
這個時間,自己要找的人不是在酒樓裡,就是在和喝醉了之後,被同行的人扶回去的路上。
“你鬆手,我告訴你,就這麼點酒,我沒喝多!”天府城新開的一家叫冥色的酒樓前,一個身穿鑒神司服飾的男子正搖搖晃晃向前走著,黑色的衣領上還有這剛剛吃飯的油漬,極重的酒氣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他身邊同樣站著一位更加年輕一些的鑒神司司員,他一隻手捂著臉,強行拽著喝醉的男人向鑒神司方向走去。
“卡裡,你喝多了!”男人費力拖拽著遲遲不願意離開的醉漢,恨鐵不成鋼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