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萬壽祖茶的存在,茶城就算再破爛,也用無窮無儘的人從四麵八方趕來,這不,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茶城的城牆外就排起了一隊長龍,就算等到進入了城中,也免不了擁擠和排隊,好在萬壽祖茶似乎無窮無儘,人們倒也沒有多大怨言。
王磐今天則改變了自己神族的身份,重新變成王夜的模樣,隨著人流擠進了茶城之中。
“這位老伯,你什麼時候來的?”擁擠的人群有了微微移動的痕跡,王磐笑著向旁邊的男人詢問。
“晚上四更就開始排隊了,這不剛勉強擠進來。”這個男人臉上寫滿了風霜,久經日曬的皮膚黝黑,手上厚重的老繭一看就是莊稼人。排隊的人一般都死氣沉沉的,這個老伯也一樣,可他看著少年陽光的笑容,終究還是沒忍心不理睬他。
“那可真是辛苦啊!”王磐眼睛一轉,笑道,“老伯也想求祖茶,然後長壽嗎?”
“長壽,我們普通人要長壽乾什麼?”老伯苦笑一聲,“我巴不得自己能少活幾年,省得受這麼多的罪!對於我們這些窮人來說,活著就是受罪!”
“那老伯您費這麼大力氣求茶,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我們家的老婆子!”老伯歎了口氣,額頭的褶皺中寫滿了憤怒和絕望,“我也不知道我們那邊是怎麼得罪修煉者了,家家戶戶都被他拾掇一頓……家裡要是有小娘子長得俊的,被他擄走做他的女人,膽敢有一點反抗,直接施展法術把一家子都打殘廢!”
“種地的要是殘疾了,一家人哪裡還有飯吃?”老人一邊說著,眼睛不斷在四下觀望著,生怕自己說的這幾句話惹來同為修煉者的彆人的惱火,引得無妄之災。
“修煉者?”王磐眉頭微微一皺,看老人那謹慎的樣子,恐怕現實發生的事情比他描述的還要嚴重,“不是說,這個東洲上的修煉者都是由道青宗來管理的嗎?”
“東洲?狗屁的東洲!”老人狠狠唾了一口,“神族沒來之前,道青宗管轄的東洲就已經是火海了,現在的道青宗更不是東西!”
王磐沉默,的確,若不是之前道青宗管轄不了修煉者,佟家一家也不會……
“那些王八蛋,仗著自己是修煉者,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老人恨恨地說道,“好看的女人隻要被他們看見,都沒有好下場!要是彆人敢說個不字,他們才不管你是小孩還是老人……我們家老婆子都七十多歲了,那修煉者直接一巴掌把她胳膊和肋骨打折了,要不是她命大,我都沒必要來這裡求茶!”
見王磐沉默,老人歎了口氣“看你這穿著打扮,應該和我們不是一樣的人,可哪怕你和修煉者有關係,這些話我還是要說……大不了就是死!”
“你看看,周圍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被修煉者欺負地身受重傷,隻能千裡迢迢來這裡求茶!”
“好在還有邵大人關心我們,不然我們這些苦命人可怎麼活……”
王磐好言安慰了幾句,隨後悄悄離開了最密集的人群。他從神族身份轉變為人族身份後,一連三天都混在茶城的人群之中。這些人來自五湖四海,卻都是一臉死氣沉沉的模樣,這讓王磐感覺十分詫異。如果是一個兩個的還說得過去,畢竟誰家沒有即將大限的老人,誰家沒有個傷著胳膊磕著腿的,然而王磐經過幾番談話之後,發現了一絲端倪。
雖然這些人都來自不同的地方,但他們都有一個相同點——他們的家人也好,愛人也好,幾乎都是被不知名的修煉者打傷打殘,奄奄一息,隨後又偶然知曉這裡有能延壽的萬壽祖茶。
一切,不會太巧合了吧?
離開了最密集的人群,王磐漫無目的地朝城外走去,他本能地感覺到不對勁,但卻說不上來具體哪裡不對勁,他隻能確定這是芙蕾雅的計劃。因為無論是為重傷之人求茶還是為瀕死之人求茶,這些人無一例外沒有一個青城之人。
也就是說,萬壽祖茶的消息,不想讓青城的知道。
不想讓青城知道,就是不想讓道青宗,也就是道青宗的修煉者們知道。
王磐低著頭思索著,隱約能感覺到芙蕾雅似乎織了一張很大的網,她就像最優秀的獵手一樣,先在四周布下羅網,讓獵物在不明不白中完全落入網中,一邊享受著獵物瀕死之前震驚的目光和恐懼的神情,一邊一口口將獵物的殘軀吞噬殆儘。
芙蕾雅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
就在他想得出神的時候,低著頭的他忽然發現腳下不太對勁,原本凹凸不平的地麵在走到這條街道的時候忽然變得極為平整,而道路的顏色也從淡黃色變成了深黃色,王磐詫異地看著這條原本坑窪的道路,沿著前進的方向,他看到了不遠處的道路上一個忙碌的身影。
一個穿著簡樸,手洗了不知道多少遍有些泛白的僧衣的小和尚,正跪在大道上,一點一點將泥漿抹平,他光溜溜的腦袋前坑窪的土地已經變得平整。或許是今天的陽光太充足了,砌好的路很快被曬得梆硬,小和尚直起腰來,擦了擦光頭上的汗,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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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路,大概有九百多米,這些天已經凝固好的道路也已經有五十多米,今天他乾活快,一口氣鋪了將近二十米,照這樣乾下去,沒幾天他就能將道路鋪好,然後就可以回去找師父複命了。
然而就當他彎下腰準備接著乾下去的時候,城門口又擠進來幾百人,瞬間就將道路給填滿了,人們發了瘋一樣朝著茶城的中央擁擠著,有的人擠不過,被龐大人群的力量撞倒,眼看著就要失去平衡,整個身子要栽到他剛鋪好的路麵上。
“大哥,您一看就是剛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那即將栽倒的男人的麵前,輕輕拉住了男人的胳膊,“您彆著急,邵大人發的茶飲肯定管夠,咱們家裡的人都會被邵大人所拯救的。”
已經做好摔倒的心理準備的男人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少年,也是一驚,但少年的行為和話語都讓他感到暖心。環顧四周,哪個不是因為突然出現的修煉者打傷自己家人然後才來到這裡的?男人連連說了好幾聲感謝的話,這才鬆開了少年的手,重新彙入到擁擠的人流之中。
王磐低下頭,看著半跪在地上的小和尚。
他對這個小和尚並不陌生,早在他在道青宗試煉失敗離開的時候,他就曾見過這兩個和尚,對了,當時的小和尚身邊還跟著一個老和尚,慈眉善目的。後來他逃離方崗城的時候,也碰到過這兩個和尚,好像是什麼放下寺的……
“阿彌陀佛,多謝這位施主的幫助。”小和尚慢慢爬了起來,他雙手合十,卻沒有抬起頭來看少年的臉。
“你在這裡做什麼?”王磐問道。
“施主有所不知,這段路因為坑窪不平,這些天已經有不知道多少人摔倒,若是傍晚的話還好一些,可若是擁擠的白天,那些摔倒的人極有可能遭受踩踏。我佛有好生之德,師父跟我說,要讓我將這條路修好,避免茶城之人再受生命之危。”
王磐詫異地看著小和尚,他要是沒記錯的話,他的師父應該是修煉之人,而他道聽途說的放下寺似乎也是修煉門派,雖然成名弟子不多,但也是脫胎三境之中最有名的乾明寺。然而麵前的這個小和尚卻沒有半點修為,倒是顯得十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