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混血一出生就一定要被殺死呢?
當那倫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被領到了海棠。昏暗的殿堂中,每一個混血同胞都冷著臉,漠視著彆人的生命,也漠視自己的生命,他們從小被送到這裡,接受布諾大人的訓練,成為世界上一等一的殺手。
在外麵,他們是令人厭惡與仇恨,卻也心生畏懼的海棠,可回到屬於自己的那間小屋子,孤獨和冷意卻充滿了他們的心。他們靠著殺戮來麻痹自己,期待著殺死更多的人,也期待著自己終有一天被他人殺死。
在海棠,他們不是人,隻是神族的工具。那倫也在一天天的殺戮中逐漸麻痹,他漠然地接受著海棠的一切,直到那個女孩的出現。
“那倫哥哥,你知道今天我出去看到什麼了嗎?”女孩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殿堂之中,與周圍默然地同胞截然不同,那些冷漠的人們驚訝地望著頭發如火焰一般的女孩,看著她金黃色眼睛之中存粹的快樂,心中的陰暗也不由得被驅散了一些。
“是野牛!”女孩跑到他的身邊,神氣地說道,“你都不知道,那個野牛有那麼大,牛角有這麼大,跟車軲轆似的,它的毛特彆特彆多……拉的便便也特彆多!”
那倫看著女孩,漠然的他已經不會笑了。
“哼,我就說你沒看見過吧!”女孩叉著腰,炫耀道,“布諾大人跟我說好了,要是我以後出任務的時候做的好,還能再去一趟那邊的草場……到時候我好好修煉,把那頭野牛給你帶過來,讓你看看,它拉的便便真的很多!”
那倫轉過身去,和其他人一樣,如行屍走肉般繼續向前走去。
海棠裡的人,是被剝奪了希望的人,他們都清楚,這個連自己本身都陷入絕望的女孩所帶來的希望根本就是微乎其微,如同黑夜中搖曳的火把,隨時可能會被一陣風吹滅。
那倫離開了,然而他卻忘不掉這個女孩的笑容。
她這麼樂觀,應該活不到出任務吧?那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所謂的房間隻是殿堂地下的一個一米多寬的小窄間,放上一張床後隻能勉強翻個身,不過好在他們通常會出任務,也沒有什麼時間在這裡休息,他比較清閒是因為他體製特殊的緣故。
布諾大人在將他帶入海棠的時候,就跟他說,他是一個天生的醫師。
那倫對這個女孩多少有些了解,她好像是神獅領某個權貴的孫女,從小到大都被關在漆黑的屋子裡。之所以她會誕生是因為那個女人不聽家人的勸阻,私自來到邊境被人族的守衛軍捉去,受儘了屈辱後才被救回來,回來的時候已經身懷六甲,在布諾大人的要求下,她生下來這個跟隨都自來熟的,名字叫叫卡歐的樂觀女孩。
卡歐,緋紅色。
那倫勉強翻了個身,看著天花板上唯一乾燥的地方正在忙碌結網的蜘蛛,歎了口氣。
忘了她吧,那倫閉上眼睛,每年進入海棠的混血不少,差不多能有近十人,然而連續五年,就隻有一個人能存活下來。海棠從來都不是混血幻想中溫馨的收納處,它隻是一個看上混血不值錢的性命並加以利用的殺手組織。
一年,兩年……
除了出任務之外根本沒有機會離開海棠的那倫,隻有在給他人治療的時候才有一絲情感。那些同胞如果能活著回來,大多都會找他來治愈身體,那倫也樂得幫忙,當看到被治愈的同胞漠然的眼瞳中出現的感激的神情,那倫就會特彆滿足。
五年了,那個女孩從來沒有找過自己。
那倫躺在床上,翻了個身。
她可能早就死了。
這一天,他早早完成了海棠的任務,任務內容很簡單,跑到人境暗殺一個毫無修為的富豪和他的兒子,以便讓他的兒媳婦占據偌大的家產。已經叩扉境的那倫下手很果斷,在將一切都做完後,留下了海棠的象征,回到了海棠的大殿。
一般來說,沒事的他都會到布諾大人給自己安排的獨立房間,等待著其他受傷的人過來,然而今天他卻愣住了——自己房間的門居然是被打開的狀態。
那倫也沒在意,可能是哪個受傷的人不方便關門,就坐在裡麵等自己吧。有了病人,那倫就有些著急地往房間走去,然而還沒來得及進入房間,一股惡臭就撲麵而來,隨之而來地就是大地傳來劇烈的震動,似乎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在朝自己撲過來!
難不成是敵襲?一瞬間,那倫的腦海中閃過了很多念頭,莫非是有人早就看海棠的作為不順眼,想要徹底鏟除海棠?不會的,海棠是被承印者布諾大人庇護的地方,最起碼神族不會對海棠動手。難道是魔族或者人族的極端分子……
“那倫哥哥!”
當清脆的女聲從房間裡傳來的時候,本來已經準備撐起神力屏障的那倫瞬間愣住了,也就是這瞬間的疏忽,一個龐然大物猛地衝到那倫麵前,揚起腦袋將他頂了出去!
野牛!?
在看清這東西是野牛後,那倫懸著的心慢慢放下,就算他是醫師,叩扉境的肉身也不是野牛能傷害的,他靈巧地在牛角上騰挪轉身,然後神力湧現,將野牛整個包裹起來,以免它撞到海棠的柱子上傷到牛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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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歐?”那倫驚訝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女孩,短短五年過去了,曾經還是個小姑娘的卡歐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無論是容貌還是身段,都絕對稱得上是世間少有的絕色,她站在自己房間麵前,朝著自己露出開朗的笑容。
“那倫哥哥,想不到吧?”卡歐笑嘻嘻地說道,“我之前不是說過,要把野牛帶回來讓你看看嗎?看到了吧,我說它很大,它真的很大的……對了,來的時候我讓它吃了很多很多草,本來想當著你的麵讓你看看它能拉很多便便,但是可能吃得太多,半路上就拉了……”
“沒辦法,我隻能把它都堆到你的房間裡了……”
那倫一愣,隨後跑到自己房間門前,果然,原本就不大的房間裡通常擺放著兩張小椅子,而現在無論是地上還是椅子上,都沾滿了野牛的排泄物,那倫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發笑,他剛想訓斥卡歐兩句,卻看到了造成這副狼藉的罪魁禍首野牛正飄在空中,不緊不慢地咀嚼著反芻的青草。
那倫隻能無奈地笑了笑,施展神力將房間打掃乾淨,然後從戒指中拿出一些遮掩臭味的草藥。
“你怎麼想起來到我這裡來了?”那倫漫不經心地問道。
“這個房間不是隻有受傷的人才能進來嗎?”卡歐像一隻好奇的小貓一樣打量著整個房間,她的確是第一次來,這個房間和地下的窄間以及布諾大人的房間都不一樣,卡歐上躥下跳,擺弄擺弄小椅子,聞聞草藥的味道,嫌棄地吐吐舌頭。
那倫一愣“你……這些年沒受過傷嗎?”
“哈哈,怎麼可能沒受傷嘛!”卡歐撓撓腦袋,“但是我聽說,那倫哥哥這邊事情好多,要是再照顧我一定會很辛苦,而且我還沒有完成我們之間的約定,覺得沒臉見你……”
那倫歎了口氣,走到卡歐麵前,輕輕握住了卡歐的手腕,屬於藥師的治愈神力順著手腕流轉到全身,卡歐喜滋滋地閉上眼睛,疲憊的身體得到放鬆,身體的暗疾得到治愈,輕鬆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哼哼出來。
“你也太不注意自己的身體了!”那倫睜開眼睛,開口就是訓斥,“經脈受損相當嚴重,手臂和小腹也有不同程度的暗疾,丹田之中更有一處隱患……你要是再晚兩年找到我,恐怕丹田就要廢了……”
“嘻嘻,看來我運氣真的很好!”卡歐毫不在意,“有那倫哥哥在,我就什麼都不擔心!”
那倫搖搖頭,悉心幫她將身體的隱患梳理,又從戒指中拿出兩枚丹藥,冷著臉塞到卡歐的手上“這兩枚丹藥在你修煉的時候服下,切記運轉神力的時候稍慢一點,一定要讓藥力緩慢順著經脈進入丹田,這樣才能……”
“好啦,我知道啦!”卡歐站起身來,“那倫哥哥,外麵又有客人來了,我就不打擾了……”
女孩如一陣風一樣離開了。
那倫站起來本想再囑咐兩句,門再次開啟,一個中年男人拖著斷臂走了過來,鮮血順著手臂流淌不止,那倫隻能重新坐下,運轉著神力將男人治好。
“那倫,看起來你心情似乎不錯。”傷好後,如行屍走肉一般的男人臨走之前,說道,“平時你根本不會笑的……”
那倫愣住了,直到男人走後,他才反應過來,他摸著自己微微上揚的嘴角,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
後來,卡歐有事沒事就來找他閒聊。
“那倫哥哥,我前天去魔境了……”
“那倫哥哥,我去頓可大人的神宮了,那裡好氣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