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怨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命運這種東西存在的。
那時候,倒懸天還是人族的邊境城池,自己的父母也還活在世上。寬厚的城牆,精銳的戰士,加上倒懸天獨特的地理位置,這座城池壓根不可能會被攻破,倒懸天城主成功突破望月後期,即便這座城毗鄰神魔兩境,居住在城中的人們也不會感覺驚慌。
守城的戰士是我們的同胞,我們還需要擔心什麼?
直到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他們眼中幾乎無人可敵的城主大人被輕而易舉地殺害,無數眼瞳金黃的魁梧男人們衝上了城牆!好在守城的戰士們拚死抵抗,自己和家人這些原本生活在倒懸天的居民們才勉強從城中逃出來。
不知道逃了多久,領頭的戰士忽然停了下來。
“已經不用逃了,我們已經安全了。”林怨清楚地記得領頭戰士從慌張到舒緩的表情變化,他轉過身,聲音一點也不凶,“倒懸天的鄉親們彆害怕,我們已經從神族的追殺中逃了出來,現在已經安全了!”
這一切似乎是真的,遠處的戰火仿佛停止了燃燒,廝殺之聲也逐漸消去,本就疲於逃命的人們在感受到安全的時候,緊繃的神經忽然放鬆,不少人直接躺在地上,氣喘籲籲地休息起來。
“鄉親們,這裡已經靠近鶴虹城……鶴虹城大家都知道吧,它的城主是我們的戰神,肖鶴大人。”
一切的驚慌失措和戰敗的恐懼在領頭士兵說出肖鶴二字後瞬間蕩然無存,即便是累得癱軟在地的人們也掙紮著爬起來,他們望向南方,仿佛看見那座城就能看到傳說中的戰神一樣。原本還有些懷疑的人們也在聽到肖鶴二字的瞬間,徹底相信了領頭戰士的話。
“諸位鄉親,倒懸天被破,我們這些戰士都有責任……雖然我們拚死帶出了大多數的鄉親,但還是有不少人因為我們戰敗而死在倒懸天城內。”領頭戰士聲音低沉,人們心驚膽戰地回憶起先前的戰火,都露出了驚恐和哀傷的表情。
“鄉親們,血債必須血償!”領頭戰士握緊雙拳,炯然的雙瞳死死盯著所有人,“倒懸天自古以來就是我們人族的城池,我們絕對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異族霸占我們的領地!”
“我們不能畏懼,我們不能退縮,不然如何對得起那些為我們守城而死的戰士,又如何對得起慘死在神族手上的親人們!”
恐懼是人心中的陰寒,隻有火焰才能將其驅散,而仇恨則是最好的助燃劑。
剛從倒懸天逃出來的人們紛紛站了起來,他們高舉雙手,眼中閃爍著仇恨的光芒!邊境的戰爭是殘酷的,他們親眼見到登城而上的神族將守城的士兵砍成了肉泥,也親眼看見自己的親人們或街坊們被神族用槍刺穿腹部,鮮血腸子滿地流淌,又或是用刀將半扇身子砍飛,隻剩下半截殘軀散發著讓人膽寒的熱氣!
血債血償!
“鄉親們,血債必須血償……但是,這份仇恨,還是由我們這些邊境的戰士們來背負吧!”領頭戰士握緊雙拳,“鄉親們,我說過這裡是安全的,這裡遠離倒懸天,遠離邊境的戰爭,你們可以在此休養……鶴虹城離此地不遠,我等決定到鶴虹城請救兵,一定要再把倒懸天奪回來!”
“我等戰士保證,不出三日,定讓諸位鄉親重新回到倒懸天,重新過安穩日子!”
仇恨的火焰帶來戰意,美好的願景帶來希望,所有人都相信,這群將他們從死亡之中帶領出來的戰士們會將肖鶴大人請過來,收複失地,自己能重新回到倒懸天熟悉的家。
“英雄哥哥們,加油,我們等你回來!”
林怨還記得,那時候天真的自己騎在父親的肩膀上,朝著遠去的戰士們揮手。那時候的太陽已經要落山了,因此她沒看到戰士們聽到如此稚嫩的孩童之聲後身體的顫抖,也沒看清他們背對太陽臉上強行擠出來的笑容。
真是可笑。
他們並沒有回來。
林怨一直在想,這些戰士明明已經冒著生命危險將自己這些人救出來,為什麼突然之間就要將所有人舍棄?明知道要拋棄他們,為什麼不放任他們死在倒懸天的城中?
後來,林怨想明白了。
他們是棄子,用來拖住神族殺戮的棄子,用來讓這些高貴的修煉者戰士活下來的妻棄子。
一般而言,城池被攻破後,敵人率先屠戮的並非是手無寸鐵的百姓,而是威脅更大的修煉者。這些被他們認為是英雄的戰士,也隻是在城牆上沒出一槍,沒砍一刀的逃兵,他們舍棄了城中還在努力抵抗的修煉者同胞,帶著棄子準備逃到安全的鶴虹城。
沒有人敢保證已經攻下倒懸天的神族不會再派將士繼續追殺,這時候,這些被自己“救下”的鄉親們就將是最好的肉盾。
當太陽落下,那群眼瞳如明燈的異族到來,縱使逃難的人中有修煉者,但卻遠遠不是那些劊子手的對手。當神族降臨時,男人們第一個衝了出去,手中的刀連神族的身軀都沒碰到就被生生碾碎,而自己則被母親含著淚塞進了木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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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閃過,母親的頭顱被砍下,那群連畜生都不如的異族居然把母親的腦袋當皮球一樣踢來踢去,甚至有的士兵扯著母親的長發,端詳著母親慘死的容貌,一邊調笑著“這女人長得還不錯,這麼簡單就殺了有些可惜了”,一邊用手撫摸母親的臉頰。
而她,隻能拚死咬著自己的手,生怕發出一絲聲音。
後來……她已經記得不後來發生了什麼,她隱約記得自己似乎被人發現了,用母親留給她的匕首想要殺死對方,但卻被神力抵擋。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神族並沒有對自己痛下殺手,反而放過了自己,自己慌忙逃竄的過程中遇到了從鶴虹城趕來的人族強者,事後聽說,那位強者將殺害父母鄉親的神族雜碎全都殺死了。
再然後,她就來到了不世書院。
“她叫林媛,從倒懸天過來的,是個孤兒。”明亮的大廳中,書香四溢,自己身著一身雪白,黑色的長發被梳得整齊,如瀑布般傾斜肩頭,一位老者領著眼神呆滯的她,來到了一個年輕人的麵前,“從今天開始,她就是你的書童。”
書生意氣,目若朗星,這是她第一眼對陳宇的印象。他手捧聖人書卷,同樣是一襲白衫卻給人一種不可褻瀆之感,她怯生生地抬起頭,卻看到儒雅青年溫柔的笑容。
絕望之後的溫柔最為致命,從此之後她便沉淪於這名為陳宇的溫柔陷阱中。
“陳大人,夜深了……”
秉燭夜讀是每一位不世書院弟子必備功課,通過文字施展靈法的他們必須深諳聖人之道,多讀多看方能感受那玄奧的聖賢之道。皓月當空之時,陳宇便會伸個懶腰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到自己身邊,用手指著鋪好的雪白床單。
即便不是第一次這麼做,可她還是顫抖著手,慢慢將自己外麵的衣衫脫下,一層又一層,如同剝開的洋蔥,露出裡麵的白嫩,直到不著寸縷。每每這時,這個男人就會一改往日的溫文儒雅,像野獸一樣將自己壓在身下,品嘗自己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不世書院,是個肮臟的地方。
那時候,她才七歲。
“陳宇大人,您以後……真的會娶我嗎?”事後,她總會強忍著身體的疼痛,從床上慢慢下來,穿戴好衣服,滿懷希望地看著慵懶地躺在床上的男人。
他第一次那樣對自己的時候,親口跟自己說過,他會娶自己。
然而伴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態度也逐漸從喜愛變成敷衍,直到最後,回應她的隻剩下鼾聲。
月光灑下,她將自己蜷縮在角落中。
不世書院的書童,是沒資格在床上睡覺的,即便她這個陳宇未來的妻子也一樣。
“陳宇,你這書童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每次陳宇大人帶著自己到書堂上,她總能聽到周圍人對自己的誇讚,的確,自己的容貌在諸多書童中上算得上最美,光滑的肌膚,嬌柔的身體,眼底深處隱藏的混合仇恨和希望的光芒,無一不吸引著男人們的目光。
她很驕傲,以陳宇妻子的身份而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