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秦肆酒順著台階走上亭子,這人都沒回頭。
皇權好似擺設,皇威等同於無。
這人倒是另拿起一個茶碗,倒上半杯散著清香的茶,推到桌子另一麵。
他緩緩道:“這是臣收藏多年的茶葉,皇上,您嘗嘗?”
秦肆酒看向這雙手,瘦削而修長,骨節分明,淨白的皮膚之下是若隱若現的青色紋路。
他意味深長地順著這人袖邊的暗色花紋向上看。
這人眉眼長疏,鼻梁高而挺拔,嘴角帶著笑意,但唇色過於淡了,病懨懨的。
他便是淵王,更是那個傳聞中權傾朝野的攝政王,謝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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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肆酒坐在謝玄的對麵,端起茶碗放到嘴邊,嘴唇輕輕一碰便又放下了。
“夜深露重,淵王身體欠佳,怎麼自己在這飲茶?”
謝玄身子微微斜了一下,看著有股散漫的勁。
“與明月對飲何嘗不是一樁美事?”
謝玄將茶碗放下,一隻手撐著下巴,寬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節白皙的手腕。
“倒是皇上您...明日早朝必定會有人上奏關於燕國一事...”
謝玄的聲音帶著幾分意味深長,“不如您早些回去休息,好好想想明日應該如何應對。”
他悶悶地咳了一聲,輕笑道:“不然..好不容易得了的民心恐怕...”
謝玄的話隻說了一半便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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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肆酒知道自己在一眾朝廷命官眼中沒有實權,任人擺布。
在謝玄眼中更是。
若不是因為自己深得民心,怕堵不住悠悠眾口,恐怕謝玄早就逼宮造反,何苦讓自己當這個傀儡?
剛剛那半句話分明就是在恐嚇自己。
自己現在能坐穩皇帝之位,憑的不過就是民心二字了。
即使宰相黨派支持自己又如何?
那也比不上謝玄一根手指。
手握兵權才能手握皇權,如今兵權一分為三,一多半的人手可都在謝玄手裡緊緊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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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肆酒輕歎一聲,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樣。
“那不知淵王有何高見?”
謝玄伸出食指輕推了一下麵前的茶碗,碰上秦肆酒那隻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燕國地勢極佳可土地貧瘠,陛下可曾聽說過安州的難民?”
秦肆酒不斷搜尋著記憶,了解到安州坐落在燕國偏遠地帶,常年鬨饑荒,難民一路北上,隻為討到一口糧。
他點點頭,回道:“自然聽過,燕國皇帝因為此事引得百姓不滿,可這和是否攻打燕國有什麼關係?”
謝玄歪了歪頭,聲音含混著笑意。
“在臣看來,難民之口如同這兩碗相撞之時發出的聲音...”
他將其中那隻茶碗緩緩往回抽,“可若是將這碗抽走..亦或是...”
謝玄眼都沒眨,手輕輕一鬆,剛剛還在這修長指尖之上穩穩端著的茶碗應聲落地,碎成許多瓣。
“...抹殺。”
謝玄微微勾起唇角,抬眸看向秦肆酒:“便能解決了難民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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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肆酒目光幽深地看向謝玄,心下卻已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