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走了,小白就主動登門,要了一桌客,程鴻的爸爸,也來要了一桌。雖然程鴻他們也是外來的,跟宋向文家裡沒有任何的親屬關係,但是程鴻和宋向文從小玩到大,兩家有什麼都能照顧著,家裡麵有多餘的菜,劉二姐就讓宋向文給程鴻家送過去。劉二姐覺得程鴻每天帶著自己孩子上下學,挺麻煩人家的,請人家吃點自己家裡種的新鮮蔬菜,一點都不多。
還有幾桌客人,都是同族裡麵關係比較好的人要去了,中午吃飯,宋向文家裡是不用愁的。
吃完飯,師爺率先帶著兩個吹喇叭的人來了。吹喇叭的人要在中午吃完飯之後吹幾遍,為的是把在彆人家吃飯的客人叫回來,通過喇叭告訴他們一聲,該出殯了,都來人吧。不是同宗族的人,聽到了喇叭聲,也就知道了,下午該出殯了,在家裡閒著的老人孩子亦或是大人,就出來看看,也算是送老人一程。
在上午的時候,靈車就布置好了,靈車就是拉著奶奶去火化的車,出殯當天要掛上一圈帷幔,帷幔上麵畫著龍鳳,整體是紅色的,點綴著金色的絲線和五顏六色的圖案。在靈車前麵,是一個類似於轎子的東西,需要四個人抬著,裡麵放著老人的遺照,走在隊伍的最前麵,領著靈車,慢悠悠的走向東河東邊的公墓。
封棺,兩個壯漢拿著錘頭,把幾根手掌長短的釘子砸進木板裡麵,再把棺材底下墊上兩根大木頭,掛上麻繩,麻繩四個頭,代表著棺材也是四個人來抬。抬棺材的人其實每個村子都有,沒有人給他們發工資,也沒有人證明他們是一項職業,但是隻要村子裡有白事,人們最先想到的抬棺人,肯定就是那幾個。抬棺人最好是光棍,光棍的身子是乾淨的,大概是這麼種說法,宋向文是這麼想的。自己村子裡抬棺材的四個人,隻有一個他認識,住在東河附近,確實是個光棍,平常趕著一群羊到處吃草,宋向文得叫他叫哥哥。
遺照、裝著小饅頭的簸箕、棺材、金元寶、童男童女、要一趟一趟的送出門去。每次隻拿一件,師爺領著,宋召華和二爺爺家的叔叔端著奶奶家炕上吃飯的木頭盤子,除了棺材之外的東西被一次次放在盤子上。兩個男人在前麵端著,穿著白大褂,頭上戴著白布,鞋子上沾著黃紙,領著後麵的家屬一次次的往靈車送。最後才是棺材,送棺材的時候,全部的主家人要跪在地上,親兒子閨女,女婿、兒媳婦手裡麵一人拿著一根孝棍,孝棍上麵也粘一張黃紙。孝棍的說法,就是彆讓兒女們哭的站不起來,能夠用個棍子扶著自己,彆讓自己倒在地上起不來,送不了爹娘最後一程。在出殯的時候,長子是有人攙扶的,攙扶的人大多是去世老人的外甥,手裡麵還要拿著一塊瓦片,上麵寫著幾個字,護在長子身前。但是其他的子女就沒有人扶著了,他們得自己走,自己用孝棍扶著自己。
棺材被抬上了靈車,出殯的隊伍就出發了。從宋向文家向南走,走到大路上向東拐,直接去墓地。這一路是漫長的,每走十米二十米的距離,兩個吹喇叭的中年人就先向前,再向後吹響喇叭,把送殯的人叫停。
靈車前麵都是男人,無論是兒子女婿還是孫子亦或是外甥,所有的男丁都在前麵。靈車後麵就都是女人和孩子了。喇叭先向著前麵吹,前麵的男人轉身跪在靈車前麵,這一路他們是隨便哭的,沒人攔著。喇叭向後吹,後麵的女人孩子跪倒在靈車後麵,她們也隨便哭,哭的天昏地暗都可以。在女人後麵,是村子裡跟主家沒有關係的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都是自發來的,跟在靈車後麵,不用跪拜,本家的人跪下的時候,他們站著就可以,也不用哭。他們可以一直跟著,送到宋莊東河的橋頭,就自行回家,剩下的路就全是主家的人了。
走到橋頭的時候,扶著宋召華的人會把手裡麵的瓦片用力摔在地上,啪一聲瓦片碎屑四散。男人就甩開宋召華,大步向前走,不回頭看,讓宋召華自己走剩下的到公墓的路。
宋召華原來跟宋向文說,“這個不管是什麼事情,在路上碰到了有人家辦喪事,不管是什麼車都得停下等著。送殯的隊伍長,走的也慢,過路的時候得幾分鐘,路上的車就等著,大多是懂禮數的,就那麼安靜等著隊伍過去他們再走。但是也有急的,按喇叭,這可不行,咱們這就有,有個大車司機按喇叭,送殯的隊伍裡麵的男人直接把司機拽下來打了一頓。”
宋向文有注意到,他們村子的馬路經常跑拖掛這種大車,過路的時候那些大車就安安靜靜等著,等到隊伍過了路之後,道路才恢複了通暢。
到了公墓,抬棺下車,到了已經修好的墓室。修好的墓室是要人看著的,一般都是兒媳婦的弟弟或者哥哥這種關係的人來。給宋向文家看著的是宋向文的大舅劉明。師爺指揮著棺材進墓室,讓宋召華看看擺放的位置正不正當,正當的話,就讓宋召華把那個掛在供桌後麵的寫著奶奶生辰和去世時間的布鋪在棺材上。然後,再隔壁給爺爺提前準備的墓室裡麵放上一雙爺爺的鞋子和拐杖,就可以封上墓室填土了。
去世了一個老人,填的土不能有尖,要是平的,因為如果是尖的話,已經去世的老人能看到自己的老伴,就會把老伴也叫過去。如果是平的,矮一些,那去世的老人站的不夠高,就看不到在世的老伴了。
填上土,把燒紙馬的灰灑在上麵,再把幾袋子黃紙全都燒掉,一人磕一個頭,放上點貢品,就可以回家了。這並不意味著葬禮就結束了,今天回去,還有三日墳,頭七,五七,百日,這種比較大的日子要來上墳,每次都有不同的任務和目的。
出殯的隊伍要回家了,宋向文跟在爸爸旁邊,爸爸走的踉蹌。宋向文回頭看了看奶奶的墳墓,上麵還飄著燒紙的紙屑,還能聞到燒紙的氣味,還能隱約看到新墳的新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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