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皇後心中暗暗記下這一人,接著便往逸雲居行去,那處正是邢岫煙的地兒,此刻倒是無一人在裡頭。
卻說太子適才有心想給這什麼櫳翠庵提上一匾額來,奈何長姐眼珠子直勾勾的瞪著他,這到口的話便也就咽了下去。
他什麼心思長公主會不知道?就那狗爬的字可彆拿出來丟人現眼了,還是在佛祖麵前丟人。
這一回妙玉該謝長公主。
且說薑皇後看著門前這一處似山間茅廬的清雅居所後,不禁問道“這一處又是哪家姑娘的院子?”
她的心是偏向林黛玉的。
賈珺笑著回道“回娘娘,此居名逸雲居,是家中大伯母內侄女,邢岫煙妹妹的院子,明日才搬進園來,遂此刻不在此地。”
邢岫煙沒見過什麼大場麵,家中又沒什麼背景,加之和賈府間的親戚關係又是隔了老遠,今是皇後娘娘來遊園,乾係重大出不得半點差池,邢夫人便就將人留在賈府之中,未得入園來。
賈珺因忙於瑣事倒也未曾留意,不過這也不算什麼苛責,從邢夫人的角度來看,是她怕擔責也算識大體,從邢岫煙的角度來看,估摸著她也怕自己心生膽怯,出了洋相,遂也樂得躲起來。
不僅是她,王熙鳳、秦可卿也都沒入園來,全在西府側門內候著。還有一事,因今日才是喬遷吉日,又有皇後遊園一事,遂各姊妹們也就都還未搬進來,隻等送走了鑾駕後才要開始搬家,多晚都無所謂,今兒必須搬!
隻說薑皇後聽賈珺這樣說,便是笑道“既都是園內住著的姊妹,何不都叫來一見?”
賈珺自無不可,隻得打發了一名禦淩女衛去將邢岫煙等人都領過來。
眾人倒也不在原地等著,而是接著閒逛了起來,及至紫菱洲之時,便見這紫菱洲有著一處同對岸藕香榭一樣伸延至湖中的亭台。
這一處亭台麵積極大,是賈珺專門叫人建的釣魚台,雖說是釣魚台,這亭中亦有五張圓桌擺著,四麵廊下還有排排和亭台融為一體的長凳,風景色更是不必多提,端是一處齊聚開宴高樂的好地方。
望著湖內殘荷,薑皇後一陣失神,秋去冬來,又是一年冬日漸近。
她忍著眼底深處那苦儘甘來、得天垂憐的無儘歡喜,默不作聲。
冬日裡帶著被日頭照得存著些些暖意的清風迷了她的眼,淚珠子在眼中打轉,人都是風沙迷了眼,她是冷冽的暖風迷了眼。
林黛玉薛寶釵二人見這光景,不敢多言一句,也不知因何這般。
唯有長公主心內暗痛,不覺也噙了些淚來。
母後的心事她又何嘗不明?每到冬日,每到天落白雪之時,便是這般。
隻是她並沒看出薑皇後今日竟同以往都不一樣,這悲感自責之情竟成了慶幸歡喜和自責。
自責無變,變的是情緒,心裡也生長出一股生氣。
“母後”
長公主近前,替過寶釵,扶著薑皇後的手輕喚了一句。
薑皇後回神來,輕拭了眼角,微微笑道“無礙,竟不想這湖中之亭還有風沙吹來,倒迷了我的眼。”
其實哪裡有什麼風沙?站在一旁身後的賈珺不信這話,不過遮掩之詞罷了,想必這薑皇後是觸了景生了情的。
先時初見之時的那一份奇怪感覺較之今日少了大半,賈珺雖心有些許奇怪,倒也沒去太過在意,故而這皇後此番因何觸景,又生了什麼情,他也不大放在心上。
拭了淚,薑皇後便命大家坐下閒談吃茶,亭中早已備齊了糕點果子和好茶來,專候不時之需。
眾人聽這般說,雖仍是拘謹,但因今日薑皇後極具親和的態度叫她們心中寬了些,拘謹也少了些,便就從命坐了下來。
賈珺、元春、寶釵、黛玉四人被薑皇後留了同一桌,接著自有女官斟茶,皇後命喝,眾人抿了一口。
又見她招了招手,身後一宮女提著一個木盒子上前來放在桌上,打開,裡邊放著八塊宮廷糕點,賣相極好也無比精美,若教小寧兒小安兒見了,指定哈喇子嘩啦啦的。
薑皇後先是拿著一柄糕點夾夾了一塊遞與黛玉盤中,黛玉忙要端盤起身去接。
皇後隻說叫她坐好彆動,接著是寶釵,而後是元春,最後輪到賈珺的時候,皇後手一頓,最後強行忍住心內的翻湧和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夾起一塊,對他說道“本宮今早在禦膳房做的,你且試試。”
言語宛若春日微風,不疾不徐,卻能將世間的喧囂與浮躁悄然拂去,隻留下滿世界的寧靜與安心。
這是賈珺的感覺。
“臣謝娘娘抬愛,也替家中姊妹謝娘娘隆恩!”
說畢,隻先拿起嘗了一小口。
無論如何,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一小口對於有著神醫技能的賈珺來說,百毒千毒皆可試出來!
一口無礙,又是一大口下去,方才點了點頭說好吃,也示意黛玉等人快些吃。
舉止隨意自然,旁人斷是看不出來什麼的。
黛玉三人見他兩口就吃光了一塊糕點,心說果真不愧是你,縱是娘娘當麵也是不改了這習慣,吃東西總能叫人看著香。
接著便也自己吃了起來,但大家都拘著(裝著),平時的一小口,這會子都得當成三口來吃。
賈珺隻在心內暗笑,卻也不揭穿,反正他是記著這一遭的,將來刺人的笑話是有了!
不過這會子嘛
賈珺臉上露出莫名笑意,拿著那種眼神去瞧黛玉。
黛玉被瞧得臉色越發的燙了起來,心裡頭可想而知該有多惱!
刺完一人,他又拿著那種眼神去瞧寶釵,寶釵先是老神在在的,可也經不住那驢眼睛硬是要刺的!遂也滿麵通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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