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秀蘭死了。
沒等救護車趕到就死了。
但局裡還是讓救護車把她拉走,去醫院進行了搶救。
這一去就是兩天。
韓文鬆得知老婆被帶走的消息後非常著急,去看守所送飯、送藥,但始終沒見到人。
而此時,累計被帶走的散布傳播謠言的職工,已經高達27人,其中16人處於拘留狀態。
7月21日上午,二色織召開了職工代表大會,審議“企業破產改製方案”。
248名到會的職工代表,以158票同意,72票反對,18票棄權,通過了“二色織破產改製方案”。
至此,靳半仙關於二色織的最後三條預言,全部落空。
下午,15名因傳播謠言被拘留的職工在訓誡後,被釋放。
騎著自行車在警局門口,焦急的等待妻子歸來的韓文鬆,卻得到了靳秀蘭已經死亡的消息。
警局的同誌很儘責,開車帶韓文鬆去了醫院,並拿到了醫院開具的搶救書,死亡證明。
證明靳秀蘭屬於突發心臟病,經搶救無效,死於21日上午,因為韓文鬆家裡沒有電話,且沒有具體工作,無法通知到本人。
因為擔心韓文鬆鬨事,除了同去的四名警局的同誌之外,紡織廠還安排了四個人陪同。
但出人意料的是,韓文鬆很冷靜,很平淡,隻是在太平間端詳了媳婦幾分鐘,摸了摸她被凍到慘白的臉,然後回家了。
仿佛,靳秀蘭的死,對他倆而言,都是一種解脫。
…………
紡織廠正處在交接和過渡期,為了維持穩定,廠子裡安排廠工會主席譚雅負責幫助韓文鬆料理喪事。
韓家四口人擠在一間半的筒子樓裡,辦個喪事都沒地方,隻能把家裡的床都搬出去,簡單設置了個靈堂,接受吊唁。
自始至終,隻有韓敏一個人在哭,她那個弟弟是個聾啞人,跪在地上像木頭人般,一言不發。
7月23日上午,靳秀蘭火化。
中午1點半,二色織大門左側的法桐樹下,多了一個男孩。
男孩十三四歲的樣子,左手抱著骨灰盒,右手杵著一塊半米見方牌子。
牌子是用紙板做成,上麵畫了一幅小人書般的畫:
【風雪中,一群人圍著火堆取暖,遠處躺著一個女人,很明顯已經凍死,但懷裡還抱著一捆木柴。】
畫的正上方,歪歪扭扭的寫著一排大字:為眾抱薪者,凍斃於風雪。
這個時候正是職工們上班的高峰期,很多上班的職工停下來圍觀。
當然,也有看一眼就走的。
紡織廠的保安幾次來想勸走小孩,但那孩子是個聾啞人,你說啥他也聽不到,根本沒辦法交流。
你要是敢搶他手裡的牌子,他真跟你打架。
那小孩的眼神很凶,一副隨時要拚命的樣子。
保安也很無奈,隻能上報領導。
雖然改製方案職代會已經通過,但正式交接工作還沒有開始,跟上麵的很多手續還要沒完成。
此時紡織廠的廠長還是楊誌嘉。
“一個小孩而已,那還不簡單。”
楊廠迅速安排:首先,通知孩子家長韓文鬆,如果韓文鬆聯係不上,讓他讀書的姐姐來;如果還不行,就報警。
下午3點,在學校暑假補課的高三學生韓敏被接來,因為韓文鬆聯係不上。
但韓敏這女孩子也很倔,不但不勸弟弟離開,反而跟弟弟一起,甚至跪在了地上。
紡織廠這些日子本來就已經很亂了,職工們無心生產,早已停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