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這個名字聽起來很耳熟,似乎有聽皇祖父、父王提起過,但這一時刻她腦子裡太混亂了,以至於什麼也想不起來,隻是十分無助的將心中所有的希翼都寄托在了眼前這個男人身上。
“你會帶我走嗎?”她乞求般的問,眼中眩然欲泣,十分惹人生憐。
男人情不自禁的在她身上又溫存了片刻,吻了吻她流淚的眼眸,在她耳畔說道“會,但不是現在,你彆害怕,待我的事情辦完了,一定會來接你。”
“而且……我比你更恨侯景,他的兒子們已經被我閹了,殺了,甚至煮了,連他自己都已經被我廢了,大約是不能再人道,所以,你彆怕他……我會幫你殺了他的!”
“還有,為了保證計劃的進行,讓我成功殺了他,先不要將我的名字告訴彆人,彆讓他人知道你見過我!”
溧陽當時很害怕,但是除了眼前的男人,她也不知道該相信誰,連父親都拋棄她了,她還能相信誰呢?
隻盼這個她給了第一次的男人能珍她、愛她、惜她!
她聽從了他的一切安排,隻作靜靜的等待。
但是時間的流逝很快讓她嘗儘等待的苦楚,她每日在父親為她設定的牢籠裡期盼著他的到來,直到這份希翼一點一點的從心中掏空,直到侯景的到來!
那是她第一次見侯景,王府裡的侍衛家奴已然全部被斬殺,屍體鋪了一地,四處都是鮮血,淫笑聲不斷,這個醜陋的男人在見到她的一刻,雙眼都冒著精光,母親為護她也被一刀刺穿胸口,這個自稱宇廟大將軍的粗魯男人就這般帶著一眾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士兵闖進王府,甚至堂而皇之的在王府裡住了下來,每日抱著她飲酒作樂,雖然不能人道,但卻用儘各種手段讓她受儘折磨。
倘若她不從,這個禽獸就會在她麵前殺一個蕭氏族人,甚至拿父親、祖父威脅她。
那時她才知道父親和祖父已被困台城餓了很多天了,這個畜生都沒有讓人去給他們送一口飯吃。
想到祖父曾經對她的疼惜寵愛,她漸漸屈服了,也漸漸清醒的認識到,她等的那個人是不會再來了!年少時的天真在殘酷的事實麵前終於蕩然無存!
漸漸地,她也學會了曲意奉承,每天強顏歡笑,去媚惑哄騙這個醜陋的男人,讓他放鬆戒備,減少對蕭氏族人的殺戮。
果然侯景漸漸沉迷於她的溫柔美色之中,而逐漸荒廢政事,再之後,討伐侯景的各路諸侯越來越多,但也因為她的蠱惑,有侯景的心腹大將勸其勿沉迷美色,而對她生出敵意和警惕。
在侯景圍城的第一百三十天,她聽聞到了祖父武帝蕭衍的死訊,活活餓死於文德殿,之後,侯景讓她的父親蕭綱繼位為帝,可不到一年,又廢黜並殺害。
她的兄長們皇太子蕭大器、尋陽王蕭大心、武寧王蕭大威等二十餘位皇子相繼被殺。
這一刻,她是徹底絕望了,她的祖父、父親母親還有那些兄長們,曾經寵愛過她的所有人都死了,她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的亡國公主,每天還要委身於仇人身下。
但她卻沒有忘記複仇,依然將所有恨意藏在了心中,尋找著合適的機會,直到一個叫陳頊的人來找她,她配合了這個人的所有計劃,將侯景引入一處埋伏的甕城之中,看到他伏擊,被亂兵逼得逃亡,最後被身邊的部下殺死。
侯景死後,身體用鹽醃了,被城中所有百姓分食,她也讓人送來了一塊肉,狠狠咽下。
那一刻,她隱忍了許久的淚水才激湧而出,所有的仇恨才宣泄出來。
仇報完了,她也感覺身上的重擔和責任已然完全卸下,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了,但也同時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來到與他初次見麵的秦淮河邊,她本想從朱雀橋上一躍而下,有個人拉住了她。
這個人便是陳頊。
他告訴她說,有個在意她的人想要見她!
她便笑了起來。
“我所有的親人都死了,你說這世上還會有在意我的人嗎?”
可陳頊才不管不顧,竟強迫她道“不管你怎麼想,他要見你,而我也想要拿到我想要的東西,便隻能拿你去交換!
他要活的,所以你必須給我活著!”
她被擊暈後,便隱約感覺自己被帶上了一艘船,後來陳頊為了防止她自殺,竟是每日都呆在她身旁,親自給她喂飯吃,直到船行至東魏。
當時東魏的朝政已然被高澄一手把控,他已是拜丞相兼大將軍之職,但整個晉陽都在傳他要封王爵加九錫殊禮的消息。
這便是謀朝篡位的前兆!
到了晉陽,陳頊帶著她來到一處彆宮,那裡站滿了氣勢凜然的鮮卑軍隊。
高歡本就是以婁氏為首的鮮卑軍政勢力打下這高氏江山,而晉陽這座彆都便可以說是鮮卑軍閥勢力的盤踞地。
鮮卑人個個身形高大,上百人的軍隊站出來都有力壓群雄的氣勢,就更彆說是上千人、上萬人的軍隊了。
那日正是初春之季,站在軍隊最前麵,一身矜貴玄裳披著大氅的男子顯得分外奪目,他本容貌清俊氣勢淩人有睥睨天下的王者之風範,這般遠遠望去更是可望而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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溧陽一眼便認出了他,如果說從前她還可以騙自己,她所認識的高澄並不是從父親口中聽到過的那個東魏權臣高澄,那麼這一刻,這種自欺欺人的幻想便已然全部瓦解。
父親說過,是高澄想要設鴻門宴誅殺侯景,卻被機敏的侯景發覺,於是侯景逃到了南梁,原本侯景想與皇祖父蕭衍合作,可高澄卻拿出了由蕭淵明來換侯景的籌碼來誘惑皇祖父,這是高澄所使出的反間計,目的就在於打破侯景與南梁皇帝的合作關係,逼使他謀反,
而本就疑心病重的侯景為了試探南梁皇帝的誠意,便假借高澄的名義,寫了封信給皇祖父,道出立即拿蕭淵明來與他交換,皇祖父未察覺到信件有異,立即答應了交換條件。
於是,侯景便徹底生出反意,舉兵攻城,一路攻進建康。
若真算起來,南梁的亂與他高澄還脫不了乾係!
這麼一想,她便徹底明白了,當初與他的相見相識,甚至被他撩撥的芳心大亂,其實都不是偶然,這一切原本就在他的陰謀算計中吧!
他本就是一個極好色之人,逢場作戲,也不過是滿足他的征服欲,從她身上找點樂子罷了。
這般想著時,她聽到陳頊對他說“你想要的人,我帶來了,我想要的東西,還請渤海王勿要失言,否則……”
陳頊一把將她推到身前,用手扼住了她的脖頸。
“我會殺了她!”他道。
溧陽閉上了眼睛,她想,她終於可以解脫了吧!
原來陳頊將她從南梁帶到東魏晉陽,就是為了拿她來威脅這個隻是為了玩弄她的身體本就不在乎她的男人,這是多麼的可笑!
但她卻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說“可以,棺木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可以馬上帶走,同時,也要立刻將她給我送過來!”
緊接著,她便看到有一輛載著重物的馬車向這邊駛來,陳頊派人去驗了貨,這才將她推向了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