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過去了,鳳凰今年已滿十七歲,不再是過去如女孩子般的綺豔玉貌,男身女相,已然蛻變成了意氣風發、風姿英爽的少年人模樣,於俊美的輪廊中透出一絲冷酷的凜厲。
“是的,卿哥哥,我是鳳凰!”
少年答道,璨然一笑,他揮手示意身後的部眾跟近,喝令道“都過來拜見蘭陵王與王妃,這幾年來,若不是他們二人給我們送軍需的藥物和糧草,我等也沒有在戰場上立功的機會!”
突厥兵屢犯晉陽,鳳凰常帶著一支慕容氏的部眾時常與突厥作戰,晉陽去年的收成並不好,又遭遇了幾次蟲災、旱災,國庫空虛,而朝廷竟然時常克扣他們的糧餉,有時候甚至沒有糧餉送來,蕭錦玉得知了情況,便派軍士給晉陽這邊送糧、藥物,甚至還有幾顆雷火彈,數量雖不多,但也給鳳凰的這一支軍隊帶來了極大的幫助。
軍士們對蘭陵王與蘭陵王妃也甚為感激,便紛紛向他們二人施禮!
“是!”
“蘭陵王,蘭陵王妃!”
高長恭與蕭錦玉也感到十分欣慰,示意他們不必多禮。
這時,鳳凰斬下了那為首之人的頭顱,走過來,對他們說道“此人乃步六孤氏的酋長陸偉,乃是陸令萱的族人,應是受穆提婆的指使來刺殺你們!”
蕭錦玉點頭。
鳳凰又看了蕭錦玉片刻,方才壓製住心中的思念,正色道“郡王,卿哥哥,段大都督讓我在此來接你們,先帶你們去晉陽,段大都督似有些話想與郡王說!”
蘭陵王點頭道了聲“好!”
一眾人便向晉陽城裡行去,一路上,蕭錦玉都聽到這些鮮卑軍士有報怨。
“朝廷發不出糧餉根本不是因為國庫空虛,沒有糧,聽說陛下身邊的一位宮女所穿的衣裙都值一萬匹布,一個鏡台價值一千金,而我們這些在前線作戰的將士們,幾千條命都比不上他身邊宮女的一件衣裙!”
“國庫空虛,陛下還大興土木,不僅在鄴都建宮殿,還到晉陽來建宮殿,建了幾次都不滿意,推倒了又重建,不僅晉陽的農夫們,便是我們也要被拉來當役夫,給他建華麗的宮殿!”
軍士們的議論聲很小,但高長恭句句都聽在耳裡,也都記在了心裡。
蕭錦玉依然向他遞來溫和的目光,以示安慰和鼓勵。
到了晉陽宮,高長恭才知道軍士們議論的話毫不誇張,原來隻是城牆高且雄偉的晉陽城,確實看得出經過了多次的翻修,比從前多了好一些裝飾華麗的宮殿,看上去奢華無比。
這無疑是極大的諷刺,前線作戰的軍士們沒有糧餉,但皇帝卻有錢修宮殿。
“陛下這兩年來一年多次征收賦稅,建佛寺修宮殿,百姓亦是苦不堪言!”
高長恭聽到這些議論聲,心中亦極為難受,長此下去,即便大齊有猛將如雲,國庫空虛也很難維持下去,沒有糧食封賞,誰還願意給你打仗!
來到段韶的府邸後,高長恭竟發現,四年不見的大齊戰神,齊國的定海神針,現在生出了許多白發,已經很老了,而且因常年作戰還染上了一些沉屙。
“長恭,你來了,快來快來,我們聊聊!”
高長恭見他步履蹣跚,趕緊大步邁上,扶住了他。
“長恭啊,還記得你十一二歲的時候就跟著我一起出去打仗,現在一轉眼都這麼大了,娶妻了!”
“你與你這位王妃之間的事情,我也聽得了不少,她確實是個有才的,四年前為太上皇頒發的詔令原本很有益於國家的發展,但隻可惜,因她是女子之身份遭到了朝堂上那些勳貴們的排擠,又有和士開那般的小人慫恿陛下暗害你們,讓你們吃了不少苦頭,不得不遠離鄴城中樞,而那道幾詔令也沒有實施下去!”
“現在的這位天子比他父皇更為荒唐,隻怕讓你們回去用意不善啊!”
“現在我老了,恐怕不行了,我大齊還要靠你、斛律明月這般的勇將守下去,你們二人可千萬不能有事,否則偽周攻破我大濟便隻是旦夕之間的事了!”
段韶如同交待臨終遺言一般語重心長,老淚縱橫,似有滿腔報複,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高長恭聽著也甚為痛心,安慰道“太宰一定要保重身體,現在大齊也很需要您!”
太後一死,晉陽這般的六鎮鮮卑便不會如從前那般效忠於高氏,難免有異心者,而段韶無疑便是這晉陽的主心骨!
見高長恭沉思,段韶突地握住了高長恭的手,語氣慈愛悲切道“太後臨死之前,我去看過她,直到斷氣的那一刻,她都沒有閉眼,後半生一直在懺悔和痛苦之中度過,她跟我說,倘若從前沒有讓六子繼位,她的孫子高殷就不會死,倘若沒有讓九子繼位,她就不會死那麼多孫子。
她最最後悔的還是覺得愧對於你,她說,你這般孝順於她,聽聞她病重,立即帶著自己的王妃從南陳歸來,還讓自己的王妃給她治好了病,可她最後卻那樣對你,害得你險些丟了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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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他又停頓了一刻,鄭重道
“長恭,太後說了,即便她死了,倘若你回來所麵臨的是龍潭虎穴,那她也寧願你不要回來!”
“但現在的情況又由不得你選擇,所以太後留給了我一道懿旨,她讓我在你麵臨生命危險之時,一定要拿出來,希望用此來保你一命!”
說著,段韶拿出了一道明黃卷軸遞到了高長恭手中。
高長恭打開來看,眸中也露出驚色。
段韶又感慨道“這幾年來,你與你的王妃多次給晉陽的軍士們送良藥,朝廷發不出糧餉時,你又雪中送炭給送糧草,而你們自己在邊塞之地卻省吃儉用,衣食用物幾類百姓,你為大齊,為百姓所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裡。
所以,長恭,你若想要調動晉陽的兵馬,便拿著這道懿旨,我也會鼎力相助!”
高長恭亦十分感動,禁不住也淚光閃爍道“多謝太宰對長恭的信任,這次回鄴都,我定將陛下身邊的小人除去,不會讓他們再克扣將士們的糧餉!”
“能除得儘嗎?前有陸令萱、和士開,今有穆提婆、祖珽、何洪珍,能有如此多的小人當道,終歸是君王不肯聽進諫言,喜好小人的阿諛奉承。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若君王不喜直言擅諫者,便是有那些賢臣,都被逼成了小人!”
這話讓高長恭心中也生出無奈的悲淒之感,也沉默著深思起來。
“想做什麼,便去做吧!晉陽這邊,隻要我活著一日,就一定能幫你支撐著!”
高長恭陡地抬眸看他,這才明白原來他說這一番話的意思。
“還有一件事,陛下似乎對左相斛律光也生忌憚了,去年宜陽之戰,斛律光大敗周軍,奪了偽周四城,本想帶著大軍回鄴城領賞,可是大軍還未到達鄴城,便接到皇帝敕令,命軍士們放散,各自回家休息,斛律光覺得將士們沒有得到慰勞獎賞,必會寒了將士們的心,便秘密上表請求派人宣旨,而大軍卻一直前進,直至逼近鄴城,陛下這才派舍人請斛律光入見,然後才慰勞獎賞了兵眾。
陛下當時很不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