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令儀離開了皇宮。
踏上馬車的一刻,她掀開幃帽再次望了一眼這座令她載滿仇恨與苦楚的宮城,忽地她極為放鬆的一笑,輕聲道了句“但願你真的能做到!可彆早早的香消玉殞了!”
“走吧!”她極為開心的對身邊的老媼吩咐道。
“娘子,何事這般讓你開心啊?媼還從未見你這般釋然開心過?”
馮令儀唇角邊勾起一抹笑,她想到了蕭錦玉最後對她說的話。
“誰當皇帝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的眼睛是否可以通過這個位置,看到天下黎明百姓,可以讓他們能吃飽,穿暖,不再受強權欺壓以及戰亂顛沛流離之苦,可以讓這世間秩序井然,公道存在,法不再是欺壓弱小的工具,生命能得到同等尊重,無辜者不再受牽連,如此,這世間也能少一些如你這般背負仇恨而活著的孤兒!”
“這確實是完美的世道,但這……可能嗎?”
她當時隻當是聽笑話般咯咯直笑。
可蕭錦玉卻說“雖然很遙遠,但是你連想都不敢想,那便是絕無可能!
我會儘我所能,去實現哪怕是一丁點的改變!
窮我畢生之力,為天下百姓謀求一個歲月靜好,幸福安寧!”
聽到這一句後,她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所以,將蘭陵王推到這個帝位之上並非是她的最終目的,而隻是為了讓天下百姓能過上好日子的一種手段而已!
“人生苦短,與其在煉獄中磋磨自己,為何不能讓自己重獲新生呢?”
還真是一個心懷大愛的女人呐,那就讓我看看,你是否真的能做到你所說的天下太平!
“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
“走吧!媼,我們回洛陽!我也應該為自己活一次了!”
老媼又是欣慰又是憂愁想到娘子為了報仇,不惜搭進去了自己健康的身子,這輩子恐怕都再難有孕,那太上皇高湛的身子日漸消瘦,整日耽於淫樂,又何償不是她的手筆呢?
但好在她現在終於想通了!
終於想通了為自己活一次!
一頂毫不起眼的青蓬雙轅馬車緩緩駛出鄴城的城門。
目送走了馮令儀後,蕭錦玉才來到鄴北城的一座廢棄宮殿之中,這裡是胡太後現在的居所。
想到原主前世的記憶中,這個女人荒淫無恥又狠毒,為了鞏固自己兒子的帝位,與和士開、陸令萱、穆提婆以及祖珽等佞臣一起做了不少戕害宗室良將之事,例如將趙郡王高睿騙至華林苑,令劉桃枝將其活活勒死,又將左相斛律光騙至涼風堂殺害,最後更是散播謠言,認為長恭會威脅到他兒子的統治,從而慫恿高緯賜毒酒將長恭殺害。
齊國失去了段韶、斛律光、高長恭三大支柱後,很快便迎來了周國的侵襲,迅速走向覆滅。
而齊亡之後,胡太後與自己的兒媳穆邪利被周主宇文扈擄去長安,從此墮落於煙花柳巷之地,卻還樂不思蜀,甘願為妓。
如今高緯發瘋、胡太後也將終身囚禁於此,她終於改變了長恭這一世的結局,同時也傾注進了自己的一顆心以及一生的使命。
“你來乾什麼?你這個妖孽,自從你來到齊國,這裡所有的一切都變了,都變得不太正常,如果沒有你,高長恭早就死了,可他現在不但沒有死,居然還能從我兒子手中奪去皇位,所以這一切都是你在推動,是嗎?”
胡氏的臉上儘是不甘的猙獰和顛狂。
蕭錦玉隻是平靜的說道“胡氏,這世間,沒有誰能真正的不勞而獲,哪怕是皇帝、太後!當你享受至高之位給你帶來的榮華富貴與名利之時,你也要想想你為此而付出過什麼?
取之民,當用之於民,否則你們從百姓身上剝削來的一切,上天遲早會讓你們以慘痛的代價還回去!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如果沒有長恭來接手你兒子留下的這一堆爛攤子,你和你兒子的下場隻會比現在更慘!”
“以後不會再有人來看你了,你便在此好好懺悔吧!”
在胡氏的震驚怔愕中,蕭錦玉離開了北宮,且命人關上了這座廢宮的大門。
……
三個月後,已快進入炎炎夏季,斛律光與高長恭的軍隊終於凱旋,這一次與周交戰,齊軍可謂是長驅直下,大敗宇文桀的軍隊,直抵宜陽,且與在宜陽防守的北周名將齊國公宇文憲、申國公拓跋顯兩軍對峙了上百日,終將宇文憲擊敗。
與此同時,宇文護所派出的親信在突襲朔、恒、燕三州時也遭到了重創,不僅大軍敗北,且造成了大量民眾的流失,其中有胡、漢民眾萬戶前來歸附大齊。
而來到朔、恒、燕三州的周國民眾無一不對這三州之地的刺史拍手稱讚,尤其是聽說這三州的民生安定、繁榮富強皆乃蘭陵王與蘭陵王妃共治之功,不管是齊國百姓,還是周國百姓,都對蘭陵王夫婦二人的德行善舉大力稱讚,極為感動,前來投奔者絡繹不絕。
而如今在此共治的乃是蘭陵王妃的舅舅也便是那位才名冠絕南陳、與“謝臻”不相上下的蘭陵蕭氏家主蕭顯,以及一位陳郡謝氏的女郎謝玉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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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二人不僅將朔、恒、燕三州的安定與繁榮發展了下去,之後更是築了平隴、衛壁、統戎等十三所鎮、戍,朝廷派出官員協助二人治理,許多自南朝投奔而來的寒門士子也在此得到了重用。
另說自那一戰歸來之後,蘭陵王高長恭與斛律光的名聲再度大漲,周軍再也不敢來犯,宇文護的在周國的聲望卻是再度大跌,再也不敢提封王爵之事。
在群臣百姓的擁戴之下,高長恭終於接受禪讓,由段韶親授璽授,在晉陽登基為帝,改國號為武平。
也是在這同一天,高長恭授蕭錦玉金冊鳳印,正式冊封為皇後。
但他卻在太極殿上說了這樣一句令群臣百官都震驚不已的話
“自此以後,皇後與朕同體,身份同等,共聽朝事,共治天下!”
這話自然引起了一些朝臣們的反對,但趙彥深卻默然不發一言,還是李謐道了句
“皇後曾以謝右相之身份將我齊國力挽狂瀾,不僅安撫了那些揭竿起義的民眾,使內憂解除,而且在國庫空虛之際,令眾士族勳貴籌糧,及時的給邊境將士們送去糧草,這才助陛下與左相解決了外患,此一戰令周軍折損良將數名,周國恐怕五年之內都不會再來侵犯。
皇後功勞卓著,既然諸位都能承認謝右相之才,又為何不肯讓她與陛下共同聽政商議朝事呢?”
有大臣接道“也不是不可以,但皇後舉賢不避親,就怕……”
原來這位大臣的顧慮是怕外戚勢大,因為皇後不僅讓陳郡謝氏的女郎謝玉璿擔任了朔、恒、燕三州的刺史,甚至還讓她舅舅蕭顯擔任了國子祭酒,專門為國選拔人才。
長此下去的話,皇後的勢力是否會逐漸蓋過高家及宗室的勢力?到時候難免又會出現一位馮太後。
有的大臣甚至在心底默默的祈禱著,希望皇帝(高長恭)的壽命能更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