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澤回憶著柏鳶剛剛彈鋼琴時優雅嫻熟的姿態,以及撥弄琴鍵時的輕鬆自如。
對方明顯不是他這樣的半吊子業餘水平。
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從小就開始係統理論的學習過,具有紮實的基本功和極高的素養功底。
而且技術水平已經到了即便不是專業樂評人,也能一耳朵就聽出其專業性的程度。
都說演奏時樂器本身的優劣要占七成。
好的樂器,越是品質越高,音色越是上乘。
到了一定程度,即便是普通人隨便撥弄兩下,都能奏出彆有一番風味的演奏效果。
而對於那些演奏大家來說。
頂級樂器則如同他們手中的利器。
再通過他們大師級的精湛演奏技巧和對樂曲的傾心投入。
將樂器的音色與自己的情感處理完美結合在一起。
就好似如虎添翼般,演奏出一場場動人心魄,振奮人心的樂章。
但在柏鳶這裡,卻恰恰詮釋了同一個理論的另一麵。
即,真正優秀的演奏家,即便用著最普通的樂器,也能憑借其高超的演奏技巧,演奏出遠超於樂器本身水準的奏曲。
就像現在,柏鳶手下的鋼琴明明在各個方麵都敵不過頂級大三角,但經她之手演奏出的旋律的品質卻並未因此產生任何瑕疵。
依舊能給人帶來仿佛置身於頂級音樂殿堂之中的錯覺。
連帶著她手中的鋼琴,也因此被一同拔高了幾個檔次。
這已經是尋常人所難以達到的高度。
就連那些真正從小學習鋼琴的人,也未必會有她如今的境界,達到她一半的水準。
所以,薛澤理所當然的猜測。
柏鳶應該是在主修鋼琴的同時,還曾與另一位不知名的小提琴手一起組成搭檔,共同進行過合作練習或是演出。
這也能從側麵證實,她在修飾手稿時,將總是偏好側重點放在鋼琴和小提琴上原因,正是基於她的專業素養以及平時的演奏氛圍。
然而,柏鳶的回答,卻與他的猜想截然相反。
“嗯,學過一段時間的小提琴。”她說。
在柏鳶看來,自己現在雖然每天依舊堅持練琴,但因為身邊已經沒有了指導的老師,也並未繼續在音樂學院繼續深造,所以隻能算是學過,而不是正在學習。
柏鳶並未就自己學琴的事情深入解釋。
隻是用簡短的三言兩語,解開了薛澤的疑惑。
“我以前經常和學鋼琴的朋友一起練習,聽他彈得多了,耳濡目染,跟著學過一點兒,不能說彈得多好,隻能算是會彈。”
不論旁人怎麼看,又對此事做出何種評價。
這就是柏鳶對自己琴技最直觀的判讀和認知。
且不說她初中念過的學校本就是天才雲集神仙打架的地方。
裡麵的學生各個都是音樂領域的天之驕子。
在擁有絕對天賦的同時,又不乏日常的勤奮刻苦。
對音樂的質量已經到了追求極致完美的程度。
僅僅是單一音符的強弱變化,都逃不過他們的耳朵,成為他們評價的標準。
在這樣的環境裡和氛圍,大家對音樂的要求和素養自然也被拔至最高。
柏鳶也僅僅是在自己的專業領域有所造詣,拔得頭籌。
鋼琴確實並非在她專業領域之內。
相較之下,不說拿溫以徹做比。
就算是單拎出來鋼琴係的其他學生,柏鳶這種程度和水平,在他們眼中也頂多算是能彈、會彈的程度。
雖說也是普通人練習十年二十年也難以達到的高度,可以被稱上一句天才。
卻仍遠不及學校裡其他同學那樣的層次。
環境造人,這就像是從小聽著極致無損音質長大的人,讓他去聽普通設備的外放,自然聽著哪哪都不對勁。
而那些從小聽著全損音質長大的人,給他個立體音響,要麼當時就頓覺驚為天人,要麼當時沒反應,但再回歸全損音質的時候,便再難堪聽。
柏鳶則是從小就跟著溫以徹一起練習合奏。
對音樂的感知和要求,從一開始就已經被拉到了頂尖的高度。
也就是俗稱的耳朵被養叼了。
對她而言,如果達不到能與溫以徹相提並論的程度,確實算不上專業,充其量隻能算是會彈、能彈而已。
換句話說,她這麼一個總共也沒認真學過幾次鋼琴的業餘人士。
要是真能隻靠耳濡目染,光聽對方彈琴,就能修煉到跟溫以徹一樣的水準。
那溫以徹這個眾人公認的鋼琴天才,也未免太沒有含金量了。
“柏小姐太謙虛了,你這要是隻能算會彈,那我這不就是連往琴上撒米,雞啄出來的動靜都不如了嗎?”
薛澤聽著柏鳶的回答,先是自我調侃道,又不禁發出由衷的感歎。
“隻是會彈都彈得這麼好,那你一直學的小提琴得好聽成啥樣啊?”
說著,他看向柏鳶,金黑斑駁的發絲在眼前晃了一下,眸中流露出些許希冀的神色,看著有點兒乖張,又有點兒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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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有機會現場聽一聽就好了。”他遺憾道。
柏鳶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人在認真專注於某件事情上的時候,時間總是流逝得非常快。
想到從她進門到現在,可能已經過去了三四個小時,也就是下午四點左右。
她又看向薛澤,帶著禮貌的淺笑回答道“那就明天吧,電鋼的擬聲和真實的小提琴還是存在差距,正好我也想聽聽看改完之後的歌曲是什麼效果。
我還會在這裡住至少兩天,這期間,你如果還有任何問題,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真的嗎?”
聽見明天還能跟柏鳶一起練習,薛澤眼前一亮。
小狗似的忙不迭點頭“好呀好呀!”
隨後,像是才想起來自己應該矜持些的,又嘿嘿樂道“嘿嘿,這多不好意思呀~”
“沒事,我閒著也是閒著。”柏鳶說道。
她接連給薑烽和薑燃姐弟倆當端水判官。
官司判多了,確實有點兒乏味。
需要給自己找點兒事情乾。
與其自己一個人關起門來練習,不如臨時找個搭子,緩緩心情也好。
自從溫以徹走後,她也離開音樂學院,就再也沒跟人搭夥彈過小提琴鋼琴二合奏。
練琴非一日之功,一日不練,就會生疏一日。
她也不想就這麼簡單地把辛苦練起來技藝荒廢掉。
現在有機會,對她而言再好不過。
找點事打發時間也是不錯的。
說完,柏鳶從座位上站起身,“時間不早了,今天就到這裡吧。”
見狀,薛澤也跟著站了起來,“要回去了?”
“嗯。”柏鳶應道。
她也確實不太放心讓柏隼跟薑烽薑燃這倆小孩在家待太長時間。
要是他倆爭搶的歪風邪氣又上來,柏隼這倒黴孩子還不得被他倆玩死。
薛澤看了眼外麵的天色,“有點兒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煩,就幾步路而已。”柏鳶說道。
下雪天,天色雖黑,卻不至於像往日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地上的雪將大地襯得白茫茫一片,再加上小區內路燈的光照足夠亮堂。
對柏鳶而言,確實沒有送的必要。
她邊穿外衣,邊跟薛澤交代,“你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再捋一遍,鞏固加深印象。”
說著,她又想起薛澤自己一個人剛搬來不久,今天的雪下得又實在是大。
如果家裡沒有提前備菜,這個天氣,可能不會有外賣願意送貨上門。
於是,又問道,“晚上有飯嗎?沒有就跟我回去吃。”
“有,我昨天剛去超市采購完,隨便對付一口就行。”薛澤不假思索地說道。
等他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因為過於誠實而錯過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