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千餘人隊伍,早已從西境低調離開。
這群人個個精悍,麵容之上卻皆有悲意,難以掩藏。
為了離開那早被血刃宗控製的宗門,這支千餘人的隊伍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
可事情的發展本不該這樣的。
計劃原本該是沒問題的。
如果可以早一些遇到那少年,事情會不會就不會發展成現在的樣子呢?
可惜,世上從來都沒有“如果”。
“耿心裂,我日你八輩子祖宗!”
一口濃痰砸與地麵,砸出個坑。
厲嘯天眼中悲色濃鬱,雖強撐著身體親率隊伍趕路,步履卻踉蹌。
他傷的不輕。
這傷,是他的師兄,邪刀宗前任宗主給他留下的。
隻差那麼一點點,便將他攔胸斬成兩截了。
若非那一刀他師兄最後收了力,厲嘯天早就死了。
……
厲嘯天與林望月是一起入的邪刀宗,那時他們還皆是孩提。
林忘月資質極佳,成就無垢琉璃胚將階傳承;厲嘯天與之相比差了一檔,乃豪階傳承。
同一批弟子中出現兩個無垢琉璃胚,這是大喜事。
可惜,當時的邪刀宗早已被血刃宗腐蝕的差不多了。
刀者要走的是霸道之路。
可一個連宗主都低了頭的邪刀宗,又哪裡還有霸道之心?
厲嘯天與林望月,便是在這般氛圍的邪刀宗裡成長的。
厲嘯天與師兄的關係極好,雖有競爭,亦惺惺相惜。
二人又都沉迷武道,不好女色,日日交流習武心得,直比親兄弟都來的親近。
那時的二人,年少輕狂,又雙雙成就無垢琉璃胚,正是得誌時候,誰沒有豪情壯誌?
那時的他們刀心澄澈,也自相約,今後要成為宗門的正、副宗主。
然後兄弟齊心,絕不背棄。
繼而攜手,振興宗門,定要讓邪刀宗擺脫血刃宗的控製。
若是可以,未來帶領宗門一統魔門,再現九聖榮光!
再效仿那位曆史上最強的邪刀部項宗主,率領九聖宗參與群雄爭霸,逐鹿中原!
繼而成為神州之主,何其快哉!
少年得誌時,心懷淩雲誌。
那時的他們認為,自己是疾風;疾風過境,百草低頭!
於是,他們更加刻苦的習武。
他們成了邪刀宗年輕一輩的頭領。
有天賦,肯努力,最難得的是,林望月還是個罕見的懂得隱忍之人。
他輕看那些投靠了血刃宗的弟子、執事、長老,卻藏得極深。
就連血刃宗都沒看出端倪。
於是,林望月與厲嘯天年少時的第一個夢想,毫無懸念的實現了。
那一年,林望月成為邪刀宗宗主。
三年後,厲嘯天被提拔為副宗主。
可當一直在外征戰的厲嘯天被召回宗門時,當他感歎於兄弟二人,終於可以進行年少計劃的第二步時。
當他帶著好酒,要與師兄不醉不休暢談未來時。
他卻沒想到,一切都變了。
一直在外征戰的厲嘯天,那時還不明白一件事。
人,原來是會變的。
曾經有個姓秦的主戰派,拒絕割地賣國,後來他成了金國走狗,乃是害死嶽飛的元凶之一。
曾經有個姓嚴的讀書人,看不慣宦官專權、奸佞橫行,以養病為由向吏部告假還鄉,後來他成了明朝曆史上最大的貪官。
曾經有個姓汪的好青年,投身革命,曾謀刺清朝攝政王。
失敗被捕後寫下詩一首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後來他成了著名的大漢奸。
人,本來就很複雜。
當你沒經曆過誘惑,沒擁有過權力,沒麵臨過紛繁複雜的局麵時,自然能有淩雲誌。
當林望月成為宗主之後,當他準備大展宏圖之時,他才發現事情原來沒這麼簡單。
能管得好自己的人,不一定管的好彆人。
管理一個宗門,原來是如此複雜之事。
慢慢的,他更發現,宗內好多投降派,最開始原來也有過和他一模一樣的夢想。
社會是個大染缸,擁有著強大的同化之力。
這同化之力,又隨著階級的提升而逐步增強。
再相見,林望月依舊是厲嘯天的好兄弟,卻不再是那個豪情萬丈,直言要一統魔門,逐鹿中原的少年了。
那時的師兄飲著酒,滿臉落寞。
蘆葉滿汀洲,寒沙帶淺流。
林望月看向綠洲小湖,眼中惆悵,述說著宗門的情況,訴說著血刃宗的強大。
訴說著自己當年的自以為是。
越往上爬,平台越高,便越覺自己渺小。
“師弟,將階傳承,原來並不算什麼。
血刃宗出最近出了三個無垢琉璃胚,其中又以一名姓耿的少年最為出眾,那人……才十五歲,比你我當初都早了兩年。
他的傳承……是主階。”
“師弟,我曾以為我會是風,過境之地,百草彎腰。
現在做了這狗屁宗主,才覺自己是草,或許要粗一些,強壯一些,可真正的疾風襲來時,我也得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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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厲嘯天回來的正是時候,幾天後便是中秋,他帶回了桂花好酒。
不曾想,這酒卻喝的憋屈。
他不理解,師兄怎得變成這樣了!
綠洲湖畔,一棵纖弱沙柳隨風而動,搖曳作響。
厲嘯天聽著那動靜,覺得心煩,卻忍住脾氣,勸道
“師兄,之前無人幫你,你這般頹廢我理解!
可現在,我回來了,你也讓我做了副宗主!未來之路師弟助你!
什麼血刃宗!什麼姓耿的主階無垢琉璃胚!都不是事!
從今以後,你我兄弟二人齊心協力,定能實現當年夢想!”
他如是說著,豪情不減半點。
厲嘯天腦子沒他師兄多,直來直去,想的少,煩惱其實便少。
他甕聲甕氣,晚風吹過,撫動湖畔沙柳。
柳下係船猶未穩。
便如林望月浮萍般的心。
他聽得這話,無奈苦笑,搖搖頭
“師弟,你做一年副宗主,便懂了……”
……
往事一幕幕,浮光掠影。
那時的厲嘯天沒有多言,心想著“懂你媽個,師兄,你且待我成為副宗主一年後再來勸你!”
他是有信心的。
他相信師兄一定可以重新振作!
他更相信,兄弟二人聯手,定能完成年少時的夢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