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心裂親率兩名法軀,再抽十名銘魂,五百精銳,開始上山。
按說,若隻是探查情報,由他一名靈藏前往最為合適。
有些事情,人多了反而不方便。
可不方便也有不方便的好。
真遇到危急情況,人多了至少可以擋刀,能給自己爭取些許脫困時間。
耿心裂取出佩劍,一馬當先。
“我在最前麵,諸君隨我行。”他如是說著,踏步上山。
一言一行總有奇特魅力,屬下們不安的心,也隨之得到安撫。
跟隨宗主而動。
季仙客沒想到耿心裂上山竟也沒叫上自己,躁動又忐忑的心,突然便覺沒了依靠。
更生出種“耿宗主此人其實挺不錯”的感覺。
至少,對方用行動表達了不曾將自己當做炮灰的誠意。
“王長老你率領部眾於山下留守,一旦看到本尊發出的信號,便立刻率人馳援!”
“封長老,林長老!你二人率麾下弟子隨本尊一起上山,協助耿宗主探查情況!”
季仙客做出並不符合自己人設的決定,乃至言語中都生出些悲壯。
他甚至自己都被自己這行為感動到了。
他覺得,心中似乎有顆種子,正在慢慢發芽……
……
眾人便這般行著。
天黑黑,雨沙沙,密密綿綿,氤氳出輕紗般水霧,籠著這模糊的夜。
腐爛葉子與山間泥土的氣味,又被水汽托起,由夜風送入眾人鼻間。
是很特殊的味道,說不上芳香,卻好聞。
青石鋪壘成的山道略顯濕滑,似一條帶,纏著橫刀嶺的腰,迤邐而上。
是蒼茫群山壯闊之下,罕見的綿與纏。
目儘處,修羅宗建築群的輪廓匍匐著。
並非如來時想象的那般匍匐在自己腳下。
而如一頭荒獸,匍匐的身姿並非臣服,是發起攻擊前的蓄力之姿。
一路無言,其間或有飛鳥振翅之音,與不曾斷絕的草木婆娑,一層層似浪潮擁離著港灣。
不顯吵鬨,更顯出夜的寂靜。
該是安睡的伴奏,恬靜的眠歌。
落在眾人耳中,卻被心態轉換為詭異不安的調子,淒清中透出墓園的味道。
前方,幾乎沒有燈光,沒有人,沒有生機。
修羅宗的人仿佛死絕了,他們死在了已然化成墓地的橫刀嶺。
而自己一乾人等,也正朝那墓園走去,似奔赴向自己最終的結局。
山路很長,時間很慢。
漸成呼嘯的風雨充滿著惡意,嘲笑著這群遠道而來,由躊躇滿誌變為提心吊膽的外來者們。
他們此刻的模樣,好像賊……
每個人的精神都高度集中,草木皆兵之餘,他們也無比期望能看到首批上山的同伴們。
即便是看到他們的屍體也好……
可是,那些人卻一個不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橫刀嶺,到底發生過什麼?!
而路,終有走完之時。
前方視野豁然開朗,偌大個演武場,是舉行九宗會盟時的比武場。
也是蘇瑾當年當眾斬殺叛徒、間諜之處。
淺淺一燈,如豆般閃爍微光。
三個小座、一盞石台,石台上有酒有肉,菜色豐富。
風雨不曾停歇,卻吹不動盞上一燈如豆般燭光,澆不滅豆大火苗。
淡淡昏黃氤氳,是明滅交織的光影,打在圍坐三人身上,顯出舊舊味道。
耿心裂抬手,眾人停住。
季仙客的身子也輕輕一抖,如尿後失溫引發的寒顫。
他與耿心裂一起,望向那三人。
一個陌生的大頭和尚,正看著另外兩人喝酒,滿眼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