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天邊第一縷陽光的撒下,城東的一眾上卿們心中同時長舒一口氣。
天光放亮他們去廨舍坐衙,楊端和這老匹夫總歸不能再管。
隻要入了鹹陽宮,就能擺脫掉那些黔首們的羞辱。
事實也確如他們所想,楊端和的衛尉軍沒有再阻攔他們離開。
但是當他們急匆匆走出巷口踏上主街時,全都呆愣在當場。
街路的兩旁,站滿了黔首。
一眼望不到頭。
“這,這太欺辱人了。”
“我等可都是上卿,怎能如此待我等。”
“士可殺不可辱,我等也是為大秦立下過功勳的,怎可如此。”
“楊端和!你真不顧同僚情誼,要讓黔首如此侮辱我等?”
“乾脆些,讓衛尉軍拔劍屠了我等,好省去些麻煩。”
“沒錯,給個痛快吧,黔首們手裡拿著的可要不了我等的命。”
“縱有千般誤會,也不該如此,直接殺了我等吧。”
……
楊端和神色雖然凝重,但心裡卻笑開了花。
天下安定才多久,眼前這幫家夥就變成了隻會阿諛奉承之輩。
甚至就連帶兵出身的馮去疾都是如此,哪有半點直臣的樣子。
早就該讓這幫家夥醒醒心思。
至於什麼士可殺不可辱,聽聽也就算了。
把長劍扔到他們腳下,都不會有人自刎。
“黔首們怨怒太大,且聚起來的數目眾多,沒法真按叛逆去對待。
不過雖然攔不住他們入城,可護著諸位入宮還是能做到的。”
楊端和脾氣隻是烈,不是沒長腦子。
這幫家夥願意裝模作樣,那就陪著好了。
反正入宮的這段路,他們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不然怎麼讓天下人知曉到底是怎麼回事。
沉聲打斷了一眾上卿們的嚷嚷,楊端和對候在一旁的短兵一揮手,“一伍護住一位上卿,萬萬不能再讓黔首們傷到。
若是出了紕漏,軍法處置!”
掃了一眼馮去疾、李斯、自己頓弱無姚賈幾位九卿,楊端和咧嘴笑了笑,指著旁邊準備好的幾輛車駕道“車駕已經準備好,可不敢讓國相與幾位九卿走去宮內。”
李斯當年在給呂不韋做門客的時候,也隻是不受重視而已,哪受過這樣的屈辱。
尤其是他自認為給大秦立下的勞功並不少,國策與律法更是大多出自他手。
在聽了楊端和的安排後,李斯隻是昂著頭,沒有要上車的樣子。
“年歲也不小了,怎麼還跟個孩童一樣。”
一旁的姚賈看到李斯的樣子,先是勸了一句,隨後十分灑脫道“犯了錯就要被罰,何況還是陛下的意思。
我等越是狼狽,陛下心裡越能舒坦些。
沒什麼士可殺不可辱的,要怪隻能怪咱們還用以往的心思去做事。”
聽了姚賈最後的話,李斯眉頭稍稍挑動了一下。
略微想了想,一把拉住姚賈一同上了最近的車駕。
“出自陛下的意思誰都知道,但你說得用老心思做事是何意。
我等皆按律法與國策處理國事,怎能不對陛下心意?”
姚賈看了眼急切的李斯,捏住胡須嘿嘿一樂道“就知道你身處局中看不真切。
推行秦法已經十餘年,可四處卻依舊有反叛。
難道是咱們秦法不夠好?
還是六國黔首就願意受六國權貴奴役?
其實這兩者都不是。
問題就出在秦並六國,對這些黔首而言並沒有看得到摸得著的得利。
甚至在有些缺人手的郡縣,治理鄉裡的還是原來六國那些人。
其中有些是出於貪婪,有些就是要故意敗壞大秦的名聲,私自加了不少的賦稅。
黔首們不明就裡,怎麼可能會對大秦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