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碭山名雖然為山,其實看起來更像是個大土包。
但相較於周邊方圓幾百裡的平川,主山四十幾丈的高度,也確實能稱得上山。
外加山腳下的幾處河澤,山與水相勾連起來,景色倒也算彆致。
但是隱在山腰的劉季卻沒有任何心思欣賞美景。
因為賞景那是吃飽了之後才會乾的事。
眼下即將麵臨斷糧,哪有心思去看身旁的山水。
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林間隱秘的小道,期盼著報信兄弟的身影能夠早些出現。
盯了小半天,肚子已經開始咕咕叫,劉季好似聽到山腳下有了響動。
猛得起身竄到一棵樹上,剝開擋眼的樹枝,劉季猛得瞪大了眼睛。
一隻手用力摟住樹乾,騰出一隻手用力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出了幻覺。
劉季猛得從樹上蹦了下來,顧不上拍打身上的塵土與粘著的野草,順著小道就跑了下去。
“真是好兄弟,怕我餓死居然都來送米糧。”
離著還有些距離,看到蕭何、夏侯嬰、周苛以及曹參等沛縣縣廷的相熟之人都來了。
劉季頓時眼睛一酸,用力搖晃著下手臂呼喊了一聲,加緊腳步迎了上去。
當離得近了,劉季發現蕭何等人的神色並不算好。
而且這些人的身上的衣著與以往也有了變化。
不再是之前的深衣或黑色長袍,要麼是棕色的文人袍,要麼是黔首們穿的白袍,頭上也都沒有戴冠。
“你們,你們…”
驚愕地抬手指著蕭何等人的衣著支吾了一下,劉季兩腿有些發軟,臉上既內疚又羞愧的重重歎息一聲,道“是我牽連了你們,除了我這條命,再沒旁的能抵償。”
“不要亂想,與你的事無關。”蕭何抬手拉起劉季,朝著山上努努嘴,“這裡離著石場不遠,還是抓緊上山,邊走邊與你細說。”
在沛縣時,劉季與蕭何沒少坐一起吃酒。
知道蕭何是什麼性子,說與他的事無關,那就一定沒什麼關係。
聽了這話,劉季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不過卻隨即又緊張了起來。
如果與他送人去驪山的事沒關係,那就一定是他們在沛縣私下做的一些勾當被發現。
不然不能縣廷裡但凡與他有些瓜葛的全都被貶了出來。
而且看後邊的大車與驢子上都馱了不少米糧與物件。
照這個架勢,或許比被貶還要嚴重,是跟他一樣跑了出來。
想到這,劉季提了提力氣領著蕭何向前走了幾步,壓低聲音道“可是咱們私下做的那些事被人告發了?不然怎麼兄弟們都跑過來了。”
蕭何看了看劉季,露出無奈的神色,搖搖頭道“上下都被打點過,怎麼可能有人高發。
是我們發現了些不同尋常,真從縣廷辭個差事跑出來。”
聞言,劉季驚得張大了嘴巴,緩了一會才道“之前不是都托人應付過去了,怎麼真還真辭了差事。”
頓了頓,劉季眉頭一擰,語氣透著冷意繼續道“是不是郡府裡所托的那位借此假事真做,要安排旁人進縣廷。
若是如此,我這裡還有幾十個兄弟。
明日我帶上一半潛回去,給兄弟們討個公道回來。”
蕭何搖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是縣裡這些日子新來了些商賈。
其中有一個與九原那邊的關係頗為緊密。”
說到這,蕭何將臉皺巴成一團,攤攤手道“雖然這人看起來好似不知道冬日裡調遣我等的事。
可若哪一天不經意間傳出去我等並沒有真辭了差事。
不但我們要攤事,還把郡廷裡的那位給牽扯進去。
能熬進郡府為幕僚不知費了多大勁,可不能把人給毀了。”
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份告示遞給劉邦,蕭何繼續苦著臉道“你躲山裡這些日子,可發生了不少事。
尤其是鹹陽的那些大貴人們,著實熱鬨。”
劉季打開告示仔細看了一遍,又一次陷入了驚愕當中。
這一次緩了半晌才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