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之前都答應的好好的,為什麼就突然變卦。
白行雲想要答案,背後屋子的那行人一定也需要他的解釋,而不是沒須沒尾的就讓成為那個最先失約的人。
白行雲深深地注視著他,試圖不漏他任何異動的神色,但謝文文太平靜了,安之若素,無波無瀾,從頭頂傾瀉的那束燭光下,呼出的氣息化作了白霧逸散,好似他們之間不知何時也隔上了一層模糊不清的屏障,一拳的距離,卻已是遙不可及。
“太遠了,我不太想繼續走了,我大概是想尋一個清淨之地留下來,安寧度日。”白行雲神色鬱鬱,他的理由太過牽強,直叫人信不得。
“你的歸處與我的歸處是不一樣的,我也不喜歡去太遠的地方過冬。”
嗬,這話若是被沈胥他們聽了去還得笑他矯情,還沒到一籌莫展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悲春傷秋了,哪裡還有他當初兵來將擋的氣性,但白行雲清楚,如今謝文文大概是真的逞不得強了。
“謝文文,你這借口一點都騙不好人。”不知是不是沉默了太久,還是被堵在嗓子眼的話太過乾澀,此時,他的聲音喑啞,帶著一股呼之欲出的難言之隱。
白行雲心口被撕扯的厲害,像是灌了水的流沙,被一點點的流逝。
謝文文眉眼帶笑,“可你不是說我說什麼你都會信嗎?”
白行雲嘴角露出苦澀,期期艾艾的看著他。“但、我好像要失去你了。”
隻此一句,便叫謝文文差點無語凝噎。
他從不屑於掩飾自己對白行雲的非同尋常的看法,他有過把白行雲當做了自己可以寄托下半生的人,他在他麵前展露的喜樂嗔癡,在悄無聲息的撥動白行雲的心弦,也在打動自己,也在這期間為所欲為的收取白行雲對他的偏愛。其實,他都知道的,他們之間其實就差捅破窗戶紙了,卻沒有誰宣之於口,但,他卻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出如此露骨的話。
他當以為,白行雲這樣一身正氣的人,這輩子都不會與人情愛了。他要仗劍天涯,身邊的人自當是與他誌同道合之輩,可那個人也絕非會是他。
這個時候的謝文文已經後悔了,其實,早知如今會後悔,他當初就不會去招惹他,平白叫他對自己取舍不得,而自己卻不得不辜負。
他這一生怨怪了太多人的不是,可到頭來才發現自己與那些辜負他的人何嘗不是一樣,不過是各有各的報應罷了。
謝文文微微錯開目光,不叫人察覺他閃爍的眸光。
“你與我,從不言擁有,何談失去?”
這話說的委實無情,白行雲有些錯愕,語氣稍顯急迫。
“曾經的不算嗎?我們相互扶持,福禍與共,我以為、我以為……那並非隻是我的一廂情願。”白行雲抬起手想要扣住他的肩膀叫他抬起頭來看著自己,不要再說那些自欺欺人的話,可在感受到他抵觸的情緒時還是沒有那樣做,他無力的放下,最終隻是抓住他的手腕,攥在手心裡,熱切又哀怨。
白行雲的手心很熱,貼著他肌理的地方好似要給他燒出一個洞來,可其實謝文文心底明白,真正滾燙的人是他自己。
他視線低垂,寬大的袖口半遮半隱,但他還是看清了白行雲發白的指節。他攥緊的不是他手腕,而是他在胸膛裡跳動的心。
眼眶一陣滾燙,總有什麼東西要傾瀉而出,謝文文帶著濃厚的鼻音道
“我這輩子都在泥裡,出不來了,你明白嗎?”
他其實算不得多豁達的人,不然也不會被困在自己的枷鎖裡,掙脫不得。他被壓的喘不過氣來,他不敢麵對,一味的逃避,如今更怕麵對的真相不是自己想要的,他矛盾又自負,貪得無厭。
他早就墮落了,他試圖抓住很多人,但沒有一個人能把他拉上來,宋元昇與他失之交臂,他久久不能釋懷,也在任由自己消亡的時候嘗試過朝白行雲伸出手,可,總差那麼一點。
他畫地為牢,已經徹底的出不去了。
白行雲一顆心輕顫,他惶然無措。“我拉你一把,出得來的。”
他似承諾也是期待。
他知道謝文文在痛苦什麼,他隻恨自己沒有早點發現,但凡能快一步,也許也不會到如今一籌莫展的地步。
他不是曾經傷害過他的人,他隻求能在現在被他需要,而不是看著他自暴自棄,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謝文文眼中水光漣漣,縮著肩膀帶著哭音道“太遲了。”
他曾經最期待的就是有人能在他需要的時候伸出手來,不求庇護著他脫離泥潭,至少,拉他一把,也許不會如現在這般失望,可、可能那個時候的自己運氣不怎麼好吧,也許那時候的自己的確沒那麼討人喜歡,沒有人站在他身邊,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就算他最痛苦的時候,宋元昇都選擇了跟他劃清界限,他還能相信誰呢?
至親至愛都尚且會與他背道而馳,他還能去相信誰會一直站在他這邊?跟他一起沉淪,同仇敵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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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行雲不是從天而降的神明,卻是他曾經的祝禱,但,蒼天的憐憫來的太晚了。就像是他枯竭的生命,已經沒有第二段人生,他無法承諾不能兌現的事實。
白行雲不知內情,他原以為,謝文文如此消沉不肯振作重新開始的理由僅僅是被傷的太深,他惶然無措,不知該如何開始,亦不敢再開始。
他誠摯的注視著他,忽然在對方還處於恍惚的時候,抬起他的手,低頭虔誠的一吻,像是對待尤為珍貴之物,一觸即分,卻猶如烙印一般刻在了彼此的心底。
濕潤溫熱的觸感落在指節上,微癢,卻好似活了一般,開始遊離。謝文文情難自已的屈起指節,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
好似是被他的那一吻嚇住了。
白行雲也並非是個舉止孟浪之人,可他放浪形骸的舉止無疑是落在謝文文心上的一記重錘。
他緊張又愕然的心情在此時得到了升華,原本被吹的蒼白的麵容開始發熱,滾燙。
分明隻是落在指節上的不明初衷的一記淺吻,可紅的最後卻是他的臉頰。
臉紅了,心頭也跟著發熱,從而有過的體會,無措有,驚慌有,但更多的是從中得到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