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臉上卻是層層疊疊的皺紋，將五官都幾乎遮住。
讓人簡直難以想象，一個人怎會活得到這麼老的。
“人家號稱明玉九重，古往今來第一人呢，有些架子本也說得過去。”
另一名年輕不了多少的老頭，一邊打鼓一邊笑道“真要跟老鬼說的一樣，能見識到這等神功，莫說等幾個時辰，就算等幾天也行。”
“我可沒打包票……”
鬼童子連忙道“我跟移花宮老宮主有些交情，幫忙帶句話罷了。”
“就怕是牛吹得大了，見到我們真來了，便避而不出。”
另一名年邁老嫗放下手中玉簫，嗤笑道“也就你們幾個，會信這種鬼話。”
“蕭女史說了一路風涼話，不也來了麼？”
吹笛的老人微笑起來，用腹語術說道。
“自然是不信的。但牛皮敢吹得這麼大，多多少少總該有點本事吧。”
“我年紀也大了，說不定哪天也要走了，也想給‘媧皇十八變’找個傳人。”
蕭女史歎了口氣“俞子牙，禰十八，你們也是這麼想的吧？”
“大家誰不是呢。”
一眾老漢對視一眼，輕聲歎道。
無名島的島民，在五六十年前，都是大有來頭的人物，也都在江湖上攪動風雲。
隻是多年前厭倦了武林廝殺，拋開一切到這島上隱居。
既然拋開一切，那以前的名字自然也就不再用了。
俞子牙善於彈琴，便自認是俞伯牙的後人。
擊鼓的則姓禰，自稱一代噴子禰衡之後。
吹笛的逼格就高了，直接號稱八仙之中韓湘子的後人。
雖然身份來曆有點不靠譜，但大家關上門圈地自萌，倒也沒礙著彆人。
“這裡怎麼如此熱鬨？”
長嘯聲響起，一名身長八尺，氣質粗獷的大漢，如同大鳥一般在群山之間一掠而過，落在穀外。
“原來都是前輩高人。”
大漢虎目精芒暴漲，抱了抱拳“某家燕南天，見過諸位前輩。”
“素聞燕南天號稱江湖第一神劍，我瞧也平平無……嗯？”
蕭女史猛然一怔，眼中露出狐疑之色“大夥彆彈棉花了，都來看看。”
“蕭女史你怎麼一驚一乍的？”
“嗯？好像是有些奇怪。”
幾名老頭放下樂器，目光都聚集在燕南天身上。
須臾間，眾人眼眸中都有氤氳之光流轉，神色也越發嚴肅。
“……”
一炷香後，眾人麵麵相覷，同時沉默了下來。
“資質天品……，諸位沒有意見吧？”
蕭女史歎道“可惜是個男人，練不了我的武功。”
“沒有沒有。”
“這都不天品，就沒天品了。”
“世上居然真有這等人物。”
“我還以為如今是武學末世，想不到……”
“老夫當年要有如此資質，早就……嘿嘿嘿。”
“白日夢少做一點……”
這群老頭在島上數十年，共同參悟出了一套觀根骨資質的方法，還製定了一套評判規則。
但他們的標準比較嚴苛。
一般的江湖高手，都根本入不了品。
即便他們自己，也隻能在“地品”和“玄品”來回轉悠。
數十年來，還是第一次見到“天品”的根骨。
一時間，眾人又驚又喜，恨不得立馬將燕南天收為傳人。
“幾位玩的還挺開心。”
燕南天這時候才弄懂他們的想法。
他也懶得多說，找了顆大樹，自顧自的靠在樹上。
他一身劍術內功純靠自悟，又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嫁衣神功》，已經不需要師父點撥了。
況且，燕南天也不覺得在場人裡麵，有人有資格當他師父。
拜師的不可能拜師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拜師的。
“爾等武功雖然平平無奇，但這觀骨望氣的法門倒也有些意思。”
便在這時，一道清冷而靈動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既然燕南天乃天品根骨，不知本座又當如何？”
“嗯？”
俞子牙等人微微一怔，紛紛循聲望去。
但見一名白衣勝雪，烏發垂腰的絕色女子，不知何時已來到眾人數丈之外，似笑非笑的望著他們。
“你們不是要見我姐姐麼？現在見到了吧？”
另一道清脆活潑的少女聲音響起，憐星宮主衣袂飄飄，宛若禦風一般落在邀月身後。
她武功雖然比邀月差得遠，但也算是世上絕頂的高手了。
“……老夫俞子牙，乃俞伯牙後人，見過邀月宮主。”
俞子牙心中有些驚訝，微笑道“想不到邀月宮主如此絕世風華，可謂神仙中人。”
“俞伯牙本叫‘伯牙’，‘伯’在春秋之時是個很普通的姓。就算後人改姓，也扯不到‘俞’姓上來。”
“所謂‘俞’姓，無非是馮夢龍在書中杜撰，世人以訛傳訛罷了。”
邀月聽到“神仙中人”，微感彆扭，冷聲道“旁人也罷了，你既然要認彆人當祖宗，這些事情好歹還是用心一點。”
“這……，原來如此。”
俞子牙愣了一會，苦笑起來“是老朽想當然了。”
他平素對人這麼自我介紹的時候，顯得遊戲人生，甚是灑脫。
但被人指出毛病，就有點尷尬了。
更尷尬的是，俞子牙是武林高手，又不是什麼大儒，文化水平也不高。
一時半會，他也分不出邀月說的是真是假……
“既然邀月宮主想問問根骨，大夥兒便一起看看吧。”
蕭女史見到俞子牙的狼狽樣子，微微有些心虛，生怕自己也被邀月指出問題，說話客氣了不少。
“諸位請。”
邀月淡淡一笑，運轉長生真氣，不再刻意收斂氣血。
“嗯？”
似乎感覺到了一道浩瀚之極的氣息，在天地間若有若無的波動了一下。
燕南天微微皺眉，目光四下掃過，心中有些疑惑。
“這女娃子光看這模樣，根骨也不會差到哪去啊……”
禰十八瞟了幾眼，笑道“南郭生你看，上次你還說‘無相法骨’是古籍裡瞎記的，這不就有一個……，嗯？有、有一個？”
“何止無相法骨！此女竅穴隱然印星辰，這是先天道體！”
南郭生放下竽器，渾身瑟瑟發抖“這是人能有的？”
“其知道者，法於陰陽，和於術數……，這根骨再進一步，便跟傳說中的呂祖他們一樣了。”
蕭女史眼中滿是震驚“可就算明玉九重，也不可能得道飛升啊！”
“搞不好她是謫仙？”
“謫仙人也有女子麼？”
“嗯？你敢看不起女仙？”
“不是……，女仙為啥會被謫下來？得罪了王母娘娘？”
“我哪知道，你找個女仙問問啊。”
“……”
一眾老頭老太神色激動，吵了起來。
“幾位到底看出了些什麼？”
邀月越聽越覺得抽象，皺眉道。
“我們看出來了，不對，我們啥也看不出來……”
俞子牙搖頭道“大宮主根骨資質可謂震古爍今，怕是可跟昔日張真人相提並論了，早已超出天品的樊籠，該稱神品、聖品才對。”
“震古爍今談不上，也有人根骨比本座強上許多。”
邀月淡淡道“辛苦幾位一並幫舍妹看上一看，本宮自有薄禮相贈。”
“多謝邀月宮主……嗯？”
俞子牙猛然發現不對，苦笑道“我等聽聞大宮主練成明玉九重，專程前來一觀的。”
“哈哈哈！原本我還擔心今日缺少賓客，太過冷清。想不到居然有這麼多的前輩高人。”
便在這時，一道無比尖銳刺耳的笑聲響起。
這些老頭老太也算是見多識廣之輩。
但他們一生之中，當真從未聽過如此難聽的笑聲。
“吱吱！”
下一刻，縹緲的骨笛聲響起，不知來自何方。
成千上萬的巨鼠由遠至近奔來，如同紅色的潮水一般，由遠及近奔來。
是的，紅色的潮水。
每隻老鼠身上都穿著紅色的錦袍，帶著小紅帽。
猩紅的鼠目裡，則散發出純粹而邪惡的光芒。
仿佛是人血澆築而成。
“鼠相魏無牙？”
邀月眼眸掃過鼠群，露出一絲厭惡。
“哈哈哈，久聞二位宮主傾國傾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鬼哭一般的笑聲響起，一名醜陋無比的侏儒坐在一輛很小巧的兩輪車上，從空中急掠而來。
“讓你找些高手前來，你找這等廢物作甚？”
邀月神色不悅，回頭看了憐星一眼，冷冷道。
“啊？我沒有喊他啊……”
憐星也有些不解“魏無牙，誰讓你來的？”
“嘻嘻，本座可是專程前來找你們姐妹的。”
魏無牙嘻嘻一笑，他的眼睛不斷轉動，給人又狡猾，又惡毒的感覺。
帶著山雨欲來時那種絕望的死灰色，但有時卻偏偏會露出一絲天真頑皮的光芒。
讓人一看就很想挖出來。
“找我們？哼！你帶上鼠群不告而來，不怕本座滅了你那無牙門麼？”
憐星冷哼一聲，臉上滿是寒霜。
“小宮主，你的脾氣還是太急躁了……”
魏無牙悠然道“以後可要改一改。”
“……”
憐星眼眸閃過殺意，默默催動明玉功。
“好了，談正事吧。告訴你們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本座此番前來是專程向你們姐妹求婚的。”
“你們看，為夫是世上最聰明的男人，你們也算是這世上最為美麗的女人。”
“這正是智慧與美麗的結合，正是世上最嚴肅最相配的事情。”
魏無牙滿臉得意“原本為夫還擔心今日成親太過冷清，專程帶了些兄弟過來捧場。想不到這邊還有這些前輩當賓客，倒是為夫多此一舉了。”
燕南天“……”
無名島眾人“……”
“……姐姐，這人如何處置？”
憐星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氣的嬌軀不斷顫抖，望向邀月。
“一條瘋狗而已，直接殺了便是，何必跟它一般見識。”
邀月清冷的目光望向十餘丈外的大樹“想不到世上還有前輩這樣的高人，本座之前也有些井底之蛙了。”
“哈哈哈，我老人家這次過來，也沒想到能見到這等事情。”
“嗯，這小老鼠果然鼠目寸光，不知死活。差點把我老人家的肚皮笑破。”
一道蒼老的聲音遙遙響起“我老人家素來不急，不妨等那小老鼠成了死老鼠，咱們再聊上幾句吧。”
眾人大驚，紛紛循聲望去。
但見大樹離地十多米的樹梢上，不知何時掛著一個大布袋。
布袋在空中晃來晃去，語聲竟似是布袋中發出來的。
“……”
看到這種離奇之極的事情，無名島一眾高人神色驟變，下意識的向後退去。
“嗯，如此也好。”
邀月淡淡道“憐星，你去把那老鼠人殺了。”
“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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