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妍的記憶裡,上一世,她在九歲還是十歲左右的時候,是有過一個小堂弟的。
那是二嬸張玉花給二叔蘇長河生的唯一的兒子,也是蘇長河這一生中唯一的孩子。
但是那個孩子,還不到百日,就因病夭折了,在這個世上,連個名字都還沒來得及取。
據說是孩子夜裡發燒,張玉花想抱著孩子去打針,奈何手頭沒有錢,隻好去找在賭場裡輸紅了眼的丈夫蘇長河,問他要錢給孩子治病。
而那時的蘇長河因為賭牌輸了錢,心裡正老大不痛快,結果不長眼的媳婦又來問他要錢給孩子看病,感覺被當眾下了麵子的蘇長河,將一腔怒火全都撒到了老實的媳婦張玉花身上,二話不說當眾將她給暴打了一頓,那力氣之大,力道之猛,讓圍觀的一群人拉都拉不住。
蘇長河一邊打罵媳婦,一邊叫囂著:“老子沒錢!你這敗家娘們還問老子要錢?你個沒用的娘們,怎麼看的孩子?孩子有病了去找醫生,找老子有什麼用?!有病看病,沒錢看病就去死!”
最後一句話像一把冰刀子,硬生生將張玉花給釘在了原地。
就連圍觀看熱鬨的村民和打牌參賭的二流子都看不下去了,紛紛勸蘇長河還是回去看看吧,孩子彆再真有事了。
結果蘇長河毫不理會,坐上賭桌招呼著一幫賭鬼繼續賭。
兩口子吵架打架,在農村是常事,眾人也都習以為常,吵完打完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祖祖輩輩也都是這麼過來的。
眾人也就沒在意,可是誰能想到蘇長河這隻癩蛤蟆吐出來的話,後來竟然真的一言成讖。
慘劇發生在眼前的時候,蘇長河再悔不當初也晚了。
那是個可憐的,不受父親疼惜的孩子。
蘇妍沒有見過那個孩子,但卻聽村裡人講起過,說那孩子長的白白淨淨,吸收了父母所有的優點,是個非常好看的娃娃,跟年畫上的胖娃娃一樣可愛。
眾人每次提及都會語帶惋惜,罵蘇長河不爭氣,不善性,人麵獸心,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敢咒罵。
而那個可憐的孩子,來到這個世上才短短不到百日,卻在親生父親的詛咒下,在血親的惡意咒罵下,在蘇長河的漠不關心下,被生生延誤了病情,最終還是沒能撐過來。
而被蘇長河暴打了一頓的張玉花,又被丈夫的冰錐之語刺的渾身冰涼的張玉花,放心不下獨自在家的孩子,帶著滿腹傷心絕望,拖著一身傷回了家,自己拿土辦法給孩子降溫。
她從丈夫那裡要不到錢,卻也沒去公婆那裡求助,就這麼硬生生地和孩子一起硬抗。
張玉花是個沒有文化的新手媽媽,她隻知道孩子發燒了,但是到底得了什麼病她也不知道,這件事在以後的歲月裡也就成了謎。
總之那晚孩子沒能撐過去,小小的身體在張玉花忐忑不安的照料下,在她的懷抱裡一點點變涼,直到最後了無生息,張玉花緊緊的摟著孩子,將孩童小小的身體貼在心口上使勁暖,也沒能將孩子的身體暖熱……張玉花整個人都要碎掉了,賭了一晚上的蘇長河才終於滿眼通紅、腳步虛浮地回了家。
煎熬了一晚上的張玉花,第一次鼓起勇氣,和蘇長河大吵了一架,被渾身戾氣的蘇長河又狠狠打了一頓。
孩子的眼睛緊緊閉著,小臉已經泛上青色,悲痛乖戾的丈夫發瘋地打砸著屋裡的一切,原本就簡陋的家被砸的像風雨襲過,等到人們聞聲趕來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從那以後,這個原本就內向老實的小媳婦,變的越發沉悶無聲,越發形銷骨立。
蘇妍還記得在那之後的兩年裡,二嬸子張玉花的神智由最初的時好時壞,到最後徹底變成了個瘋子,整天抱著一隻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黑狗屍體,喃喃自語著哄著親著,像母親哄著孩子那樣,脾氣也變的暴躁乖僻,隻要旁人不小心接近了她,就會被她劈頭蓋臉一陣打罵,成了人人害怕又厭棄的女瘋子。
孩子離世後,張玉花就變成了個毫無生氣的木頭人,惹的蘇長河也漸漸厭棄了她,不僅對張玉花不管不問,最後還索性連家也不回了,隻剩下張玉花一個人饑一頓飽一頓地活著,像個行屍走肉。
蘇長河和張玉花的婚姻狀況,自然也影響到了妹妹蘇愛霞和張玉民換親得來的婚姻。
蘇愛霞的婆婆張寡婦,得知外孫夭折,得知閨女神經失常,來蘇家老院鬨過多次,但蘇春江和蘇白氏也是沒有多少辦法,兒子蘇長河是個混不吝的,並不能聽從他們的勸告,連個人影也抓不著。而女婿蘇長河,每次嶽母張寡婦上門,他都提前躲的遠遠的,連個人影也不露麵。
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張寡婦也不能將精神失常的閨女接回家自己照顧惹人笑話,她還指望著蘇家能照顧養著閨女一輩子。
但女婿蘇長河根本就不接她的招,她空有一腔怒氣,也隻能對著額家兩口子撒,次數多了蘇春江和蘇白氏索性也躲了出去。出不了氣的張寡婦,就逮著自己的兒媳婦,蘇長河的妹妹蘇愛霞,往死裡磋磨。
換親的悲劇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顯露出來的。
也許從一開始換親,悲劇的種子就開始埋下了吧。
一切悲劇的禍根,都是從蘇長河身上引起來的。
為了給鬨著要娶媳婦的蘇長河換親,蘇白氏將親生閨女換給了大齡殘疾光棍張玉民,得到了媳婦的蘇長河卻不好好過日子,繼續懶惰成性、好吃嗜賭,害的唯一的兒子也早早夭折,將日子過的支離破碎。
而張玉花的哥哥張玉民,本就因身體殘疾、家境貧窮、被迫光棍多年,在村裡受儘嗤笑嘲弄,心思本就有些偏執陰暗,自從得到了蘇愛霞的身子後,不僅在男女之事上獲得了極大的滿足感,還在蘇愛霞的身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掌控欲,這讓他對這種感覺格外沉迷,對蘇愛霞的占有欲和管控欲也格外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