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楓葉家以俠義傳家,江湖上有口皆碑。
葉驚霜跟江然初見之時,不知道他內功深厚,隻當成了一個路人,也願意以命相護。
時邈雖然冷冰冰,不近人情,不懂世故。
卻也可以貫徹心中俠義,縱死無悔。
江然聽說過俠義道,可是江湖上真正能夠做到的又有幾個?
偏偏葉驚霜是這樣的人,時邈也是。
“你笑什麼?”
時邈的氣息更冷,冷的就好似隨手都會出劍斬了江然一樣。
江然則是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天色說道:
“你先聽我的,收斂內息,咱們悄然跟著他們。
“待等摸清楚了他們的落腳之地以後,再商量下一步該如何行事。”
“……”
時邈冷冷的看著江然,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就在江然以為她不會答應的時候,她又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字:
“好。”
江然嘴角的笑容又洋溢了幾分,感覺這女人比想象之中的,好像更有意思了。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腳底下也未曾停步。
此時加快幾分,遠遠地綴在了那六個人的身後。
這六個人如今行動並不快,當中還有好幾個人被時邈所傷。
一路奔行,越過了林間阻隔,往前行不遠,轉入一處山坳之中。
江然和時邈行至附近,就聽到有人說道:
“你們怎麼傷成這樣?”
“可有追兵?”
“沒有。”
“那就好,快,我來給你們療傷。”
聽到這話,時邈眸子裡殺機一閃,不過卻沒有衝出去,而是看向了江然。
卻見江然麵色平靜,甚至還翻了個白眼。
“怎麼了?”
時邈束音成線,將聲音直接送到了江然的耳朵裡。
江然不會這傳音入密的手段,就低聲說道:
“故布疑陣。”
時邈麵色沉凝,周身氣息冰冷如劍,聲音再度傳來:
“你說話怎麼這般不清不楚,什麼意思?”
江然也不說話,隻是示意她稍微等待。
片刻之後,就又聽一人開口說道:
“那女人沒有追來,我們走。”
這話出口,山坳之後,接連閃出了六道身影,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趕去。
時邈眼眸微微擴大,看了看那山坳,又看了看那六人離去的方向,身上的寒意更勝,眸子裡的殺機更強:
“這是怎麼回事?”
江然聽她這麼問,忽然泛起了一絲明悟。
這姑娘好似是不會表現出疑惑,震驚,憤怒之類的情緒。
每當泛起這類情緒的時候,她身上的寒意就會加深。
這究竟是性格使然,還是因為武功?
江然一邊提步跟上,一邊輕聲說道:
“方才他們幾個轉入山坳之中,便在做戲。
“自導自演,目的就是為了詐一詐你是不是跟在身後。
“如果是你的話,一旦找到了他們聚集之所,必然會現身……他們於山坳後麵埋伏,你過去就會落入重圍之中。”
時邈聽著,緩緩點頭,眸子裡泛起寒光:
“卑鄙。”
“……”
江然倒是覺得,這事屬實尋常。
他們即想活命,又不想被人尾隨。
總是得用點法子來確定一下,排除一下……否則的話,稀裡糊塗的,難道是擔心死的不夠快嗎?
此後兩個人繼續跟前,行不多遠,就忽然見到這六個人拉開陣勢,眸光淩冽的看向身後:
“跟了這麼久了,也該累了,出來吧!”
時邈聞聽此言,伸手按住劍柄就要現身。
江然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讓她不要妄動。
時邈看江然,麵無表情。
江然看時邈,大翻白眼。
而就在兩個人四目相對的功夫,那邊又傳來聲音:
“還不出來?難道還得咱們請你不成?
“方才咱們試探被你窺破,倒也有幾分本事,可如今難道還要做垂死掙紮?”
說話之間忽然有鑼聲鼓響傳來。
時邈眉頭微蹙,江然此時正抓著她的手腕,清晰感覺到她體內真氣斷續一瞬。
下意識的將造化正心經的內力渡入。
這內力入體,時邈隻覺得原本滯澀的內力,倏然如意起來。
禁不住抬頭看向江然,眸子裡第一次展現出了‘疑惑’,而不是以寒意表達情緒。
江然給她看的莫名其妙,隻能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同時,鑼聲鼓響再次傳來。
時邈這一次便沒有被這聲音影響。
眼底的疑惑卻逐漸加深。
如此,過了差不多一刻鐘的功夫,那六個人總算是放棄了。
對視一眼,有人開口說道:
“確實沒人,否則的話,就算不被咱們詐出來,陰鑼魅鼓也不是這般好消受的……我們走吧,先跟其他人會合。”
“走,此地終究不宜久留。”
幾個人稍微商議之後,這才動身。
江然和時邈便又跟在了他們的身後。
隻不過,他們雖然方才商議的看起來篤定,但實則仍舊不放心。
這一路走來,又進行了一次故布疑陣和一次虛張聲勢。
一次演的比一次真。
可讓江然沒想到的是,時邈每一次都信以為真。
這個女人的腦子裡,可能除了劍之外,就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如此前前後後經曆了將近兩個時辰之後,這一行人便來到了一處竹林之外。
四處觀察,確定無人,這才踏足其中。
古怪之處在於,這竹林不密,他們走入其中不過兩三米,便已經不見人影。
時邈還想跟上,又被江然拉住了。
她似乎已經習慣,隻是回頭冷冷的看著江然,江然如今已經知道,這不是生氣憤怒,這是詢問自己乾嘛拉她。
“有點不對勁……這竹子,應該是剛剛種下的。”
江然指了指地上的泥土:
“泥土翻新的痕跡很明顯,竹葉還泛了黃,種下之後還不確定能不能成活呢。”
“什麼意思?”
時邈不想跟著江然的思路走,累人得很。
江然便輕聲說道:
“有人專門在這裡種了一片竹林……
“而做這件事情的人,跟方才這六個人有關係。
“他們六個又是受了左道令的邀請,你說,這林子是誰種下的?”
時邈順著這個思路走,頓時豁然開朗:
“我們找對了?”
“恩。”
江然點了點頭:
“也隻有左道莊有這樣的手筆了,短短的時間之內,竟然在這裡造了一片竹林。
“方才他們幾個人進去不過幾步,身影就已經消失,料想這竹林也沒有這麼簡單,應該是有某種陣法規律運行其中。
“你我最好不要貿然闖入。”
時邈看了江然一眼,微微搖頭:“陣法而已,不足稱道。”
江然一愣:
“你精通此道?”
時邈輕輕搖頭:
“何必精通?全斬了就是!”
說話之間,伸手就要拔劍。
江然臉一黑,就知道這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敗家娘們,不可能精通陣法這種東西。
遇事不決給一劍,才是她的風格。
當即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稍安勿躁,你這貿然出手,敵明我暗的大好局麵,不就支離破碎了嗎?”
“那該怎麼做?”
時邈這一次並沒有因為江然阻止她,就散發寒意。
似乎早就已經料到江然不會讓她這麼做,情緒穩定得很。
江然則輕聲開口:
“先離開這裡……莫要引起注意。”
“好。”
時邈答應了下來,反正地方在哪她已經知道了,真有什麼問題直接殺過來就是了。
如今正如江然所說,敵暗我明的情況,已經發生了逆轉。
可以不必這般心急。
不過江然雖然說離開,卻也沒有著急就走。
而是領著時邈,遠遠地圍著這片林子轉了一圈。
過程之中,甚至還發現了不少隱藏在暗中的崗哨。
這才算是徹底確定,這裡確實是左道莊這批人聚集所在。
確定此事之後,兩個人便折返奔馬縣。
一路上,江然都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時邈時而看江然一眼,有心開口,卻又止住。
一直到即將踏入奔馬縣前,江然這才說道:
“時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
時邈回頭看了江然一眼,柳眉輕揚,麵無表情的說道:
“你說。”
“左道莊這件事情先不要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