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前衛大將軍顏查散正在與前任江夏縣令包世榮計議進剿洞庭湖鐘麟。
包世榮稟道:“屬下前日派兩艘船前去君山。一船為信船,前往致書鐘雄麟,命其棄戰投誠。一船為戰船,護佑信船。信船完好歸來,戰船卻至今未歸。返回的士卒說是已被鐘雄扣下。昨日臣下命三艘戰艇出擊試探鐘麟,一艘沉、一艘被擄、一艘被君山賊子放火燒了!這個鐘麟竟是好大膽!鐵了心對抗朝廷。屬下已經備好戰船二十艘,弓弩箭矢硫磺等俱一齊備。等大將軍示命。前幾日征調了江陵戰船和漁船,軍士輜重這幾天便可到來,屆時便可一鼓而下,活捉鐘麟,掃蕩洞庭。”
顏查散道:“莫要小瞧了鐘麟。此人當為今世一傑。八百裡洞庭湖,鐘麟慘淡經營,戰艦百艘,兵力逾萬。漁產富足,屯積頗厚。依據地理之險,掃蕩洞庭,不知要幾多時日,消耗幾多兵餉人力。受命之日,萬歲言語之中似有惻隱之心。最好還是招安,加以約束,此後再做徐圖。剿滅襄陽王餘部哪有如此簡單。鐘麟乃俊傑,明曉時事,自始至終沒有什麼大動作,看來其也未必真心助襄陽王。卻又始終未向朝廷示好,到底存何居心,實難猜測。”
次日親自督陣,顏查散令諸軍,嚴排陣勢,仗著人多船多,弓箭手岸上排開齊射,掩護戰船攻上一座小島,即刻擺設防禦,急急便拆調船艦運兵輸箭,哪知一千兵士剛剛登島,島邊水域內忽地升起幾條鐵鏈,鐵鏈甚長,連綿到隔壁島上。鐵鏈上鎖著片片厚木板,木板上立著二百名弓箭手,皆是水衣水靠。二百人齊射,登島的官軍措手不及,死傷落水者慌亂踩踏者四五百人。那君山寨士兵所射的箭有的帶硫磺,有的帶黃磷,一忽兒功夫,官兵所搶占的小島著起火來,眼看連艦船都要燒了,顏查散急忙撤兵離島。
接連三日,官兵強攻都死傷不少,難以克功。
二人正在犯難計議之間,忽有兵士來報:“稟將軍,營外一人身披鬥篷,一襲黑衣,後跟一人,高大威猛,倒拖大鐵槍。吵鬨喧嘩,要見將軍。”
顏查散道:“卸了兵器,帶進來。”不多時,衛兵帶進兩人,當先一人黑衣罩身,黑鬥篷遮麵,腳蹬黑色六耳千層底兒百衲布鞋。
後麵一人灰白布衣裝束,扣紐歪斜,右手袖高挽,形象邋遢,卻是身如鐵塔,高大健碩,膚色古銅,好似羅漢,對著推慫他的士兵揮著膀子,吵鬨不止。黑衣人喝道:“采郎!稍安勿躁!”
顏查散聽見來人講話,立時抬起頭來,一眼瞅見前麵那黑衣人,站起身來,繞著來人踱了幾步,赫地麵露驚色,衝著四周衛兵和包世榮道:“各位先自出去,我有要事處理。”眾人皆知趣,儘皆退出帳去。
顏查散站在原地,停愣在那兒了約有片刻,緩緩道:“天一大哥……”言未畢,已是趨步向前,環抱住了來人,平日斯文中含著一股英雄氣概的顏大將軍竟已是泣不成聲,淚水潸潸。黑衣人舉起手慢慢摘下鬥篷,露出了一張黝黑枯槁憔悴的臉,那麵頰上分明掛著兩行淚水,那圓睜的通紅的眼睛躲在紅腫的眼眶中,泛著的淚花遮不住眼神中那份骨子裡的豪情和暗藏的淒楚。
這戴鬥篷的黑衣人正是三月前仁宗欽命滅門逃脫流亡在外的鎮邊副帥大將軍周天一!
周天一緩緩道:“四弟!我……痛啊!二弟張立,三弟張樹都已…我周家滿門三十餘口…啊嗚嗚…。”
他終於哭了出來。
顏查散鬆開了膀子,用衣袖拭了拭淚水,道:“大哥,我都已經知道了。五弟澤遠他也…但我相信你不會做出如此之事的,要不你也不會來著凶險之地找為弟。來!大哥,坐!”澤遠正是白玉堂的字。
男兒自來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