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葉無風自落,秋雲不雨長陰。
此時節西塞山畔無桃華,三人卻品食鱖魚正酣。
魚是金鱗從長江裡抓起的。金鱗雖是生長在北地,卻從小在黃河邊練得好水性。撈起魚的時候還歎道:“大哥,這魚究竟是與黃河鯉魚不類,背上生刺,刺中還饒是有點痛麻的。”又抓了幾條雜魚甩上岸來。油鹽醬醋也是金鱗從馬鞍上取下的,從離開洞庭湖月餘,四處隨著周天一詢問妻兒消息,哪怕是丁點兒線索也是十分探求,緊緊慢慢的月餘已過,金鱗便買了些飲食器皿乾貨味料備上。隻是倒糟踐了那烏騅馬,好端端的一匹神駒,本應馳騁沙場,現在卻駝這些物件,雖說很少,卻也是侮辱了神駒的神駿啊。
這一日到了黃州西塞山前,天陰欲雨,江上仍有釣船,江畔仍有行人。金鱗看大哥終日苦悶,便喊著下江裡撈魚,陪著周天一喝上幾杯,略做寬心之想。撈了魚,便在西塞山上亭內清蒸而食。西塞山山體突出到長江中,因而形成長江彎道,站在山頂猶如身臨江中,側畔儘攬大江景色。這亭子不知何年所建,極有可能是當年劉誌和披著蓑衣休憩之所。亭子木柱兩廂有聯曰:
鐵鎖沉江底山枕清流屢鱗見
樓船下益州蓑釣獨舟幾煙波
三人正飲食間,聽見江上似有喊鬥聲,便挑目望去,江上雖有些輕煙薄霧,從高處卻看的仔細。
隻見江麵上一艘四櫓船已經靠上一條釣舟,甩出幾隻鐵鉤掛緊釣船。釣船較小,隻得隨著大船拖曳。
釣舟船頭的老者身著箬笠蓑衣,手持釣杆。老者將釣竿交到左手,右手一晃多出一把短劍。那匕首在江上陰雲下仍是灼灼閃光。那老者用匕首朝掛在釣舟上的鐵鉤隻一劃,鐵鉤便斷為兩截。幾下劃動,鐵鉤皆斷。老者隨即搖槳疾走,暇隙間仍不忘收了魚竿,竟不似尋常釣者。
不料大船似是有備而來,船頭一個瘦小的頭頭喊喝指揮,大船船頭四個黑衣漢子射出四支鐵箭,四支箭帶著一張大網罩住小船。看似四箭齊出,實則兩前兩後,隻是相差一霎而已,射箭之人配合精妙。兩支射在船前,兩支射在船後,四支箭身竟是分彆掛著一張大網的一角。鐵箭入水即沉,如錨一般。即刻,大船開動,大網隨即收緊往岸邊靠來。
那獨釣老者正欲用匕首劃開大網,隻見大船的指揮者---瘦小頭頭站上船頭,看看距離老者已近,雙臂一振,長袖一揚,從兩袖中鼓出兩股青煙噴向老者,老者隻一晃,便倒在船上。大船拖著小船靠岸而來。
金鱗隻已看見那兩股青煙,便驚怒異常,口中狠狠的道:“黃河門!”
周天一詫異的問道:“黃河門是何來頭?”
金鱗解道:“黃河門是北路陝晉一帶的大幫派,主要靠大河為依托,勢力竟延伸至湟水以下,不可小覷!剛才那人噴出的兩股青煙即是黃河門的慣用抓人手段,江湖人名曰---壺口一道煙。我當年就是中了這青煙被抓,蒙龍雲鵬大哥搭救才得脫。這黃河門與西夏有勾連,尋常絕不離開北境。此次竟不知為何到大江來抓人?大哥,你看那四櫓船竟還不是顏查散大人軍中船樣麼?必是黃河門或偷或劫了落單的官船。那釣魚的老兒也不像是平常人物,常年釣魚的人,必是對此處水路精悉,手中匕首又是削鐵如泥,猜想是看到是官船故此放鬆警戒,才著了道。此門派與西夏多有往來,非有圖謀絕不會前來楚地!”
那黃河門眾人也不去尋碼頭,覷著岸邊略闊地段靠岸,甩下一塊搭板,數名黑衣漢子踏板登岸,扯著網將小船拉至岸邊,解網捆人,把那獨釣老者綁了個紮實。
那瘦頭領見一切完畢,方才從大船船頭躍下岸去,也不走踏板,輕功顯然甚佳。眾人將大小兩船,推入江中,任其隨流而下。
瘦頭領收過老者的匕首,往身邊拳頭粗細的桃樹上斬去,直如抽刀斬水一般,毫無阻滯,那桃樹樹身搖了一搖,方才從斷口處倒落。眾人皆曰:“嶽上總,恭喜得寶刃!”那瘦俏的嶽上總卻歎道:“這韋老兒冶煉之術真是神工啊!”揮手道:“速走!韋老兒家去!”
幾人急燎燎尋路翻過山去,又翻上一座山頭,進了掩映在桃樹叢中的一處宅院。周天一三人在亭上看的清楚,命采郎給烏騅馬銜了枚,望著山頭追來。
那嶽上總等人,幾轉幾晃,路徑竟是十分熟悉,顯示早已做足了功課。不一時進了宅院,一股熱風撲麵,隻見院內幾座大爐,側旁有幾名青年奮力鼓動著型式怪異的風箱,爐內火焰灼灼,非尋常紅黑煙火色,那火焰皆是透出青紫之光。所謂爐火純青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