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摶見青年極為豪放,不事小節,便道:“我這雲台觀極為促狹,不勞煩壯士灑掃。若是有華山這麼大的庭院,那卻又不必灑掃了。”
那青年道:“偌大一座華山,誰能以此山為庭院?哈哈,道長莫不是嫌仙居之地小了?若是如此,他日我若得誌,便將整座華山送於道長作修道之所。哈哈哈,日後我好再來此處討幾個桃吃。”這本是那青年玩笑之語,陳摶卻也作玩笑之舉,弈興所至,也笑道:“哈哈!老道我修無為之地,最是愜意山林。若果真這華山歸我所有,我倒無意獨占。我便將此處華山,做個道家基業,豈不是天下道教之幸?無為之道,小處即可修身,大處亦可治國。修身治國,最講一個信字。弈棋之道,卻要講個輸贏取勢。信義在前,不如寫下墨寶,字據為憑。”
那青年果真問過陳摶祖師姓名,從陳摶弟子處借過筆墨,寫下字據,略曰:贈華山於陳摶仙長為業,永除瑤稅。落款乃是“東都趙匡胤”五字。
陳摶與趙匡胤對弈良久,結果趙匡胤不敵,棄子認輸道:“哈哈哈!這華山便是仙長所有了!”
陳摶見這人氣宇不凡,便與其攀談起來,不時講述太極陰陽之道,並演說河圖洛書。
那趙匡胤極為驚奇道:“河圖洛書,自來便是天下大治之象,更是治國之大智慧。願聽仙長教誨天下大勢。”
陳摶道:“數十年來我遊曆天下。經百年離亂,如今天下疲累已極,除中原之外,四方雖各有割據,實則多年征戰,人丁銳減,已少民寡眾,地荒苗稀。惟中原民眾聚集而存銳氣。老道我不解刀兵,辟穀多年,時常醉後長睡。平日隻渴飲山泉,餓了偶爾吃兩個果子而已。實不曾著意天下大勢。”
趙匡胤若有所思,再謝下山而去。
又十年,這日陳摶周遊歸來,眾弟子進言,欲使陳摶祖師考究其修為進展。
陳摶早已是不慮而知之境界,即刻道:“我道尊黃老,黃老之學,坐忘神遊也!坐忘神遊者,逍遙冥思也!冥思之際,究太極陰陽,悟修為之道,體冥心凝神之法。冥心凝神,觀法於天地而自得,動而生陽,靜而生陰,生陰之靜,非真靜也,是動中舒緩處耳,亦動也。是以生生不息,變化萬殊,萬殊既成,吉凶出焉。爾等存了考究之心,便是還未悟到冥心凝神之法,坐忘神遊之境。”
眾人又請郭沆接任蓮花派主,陳摶並未接話,而是先道:“蓮花於我,實有緣法。蓮花者,既有蘊籽於蓮房,又有紅花之妙品,更有深藏汙泥而內實潔淨通透之根基。我幼時不見生父,鄰裡曾言,母親采蓮之時,生下我身,置於荷葉之上托負回家。始我求道之際,又偶遇蓮花正宗和風子。我觀天下大勢未定之際,身居汴梁是非之地,乃是禍事,便想爾等蓮花正宗弟子隨我至華山避難。”隨即抬手遙指華山一座山峰,喚過賈德升道:“此山峰名喚蓮花峰,狀似蓮花。當為我歸宿之地。德升弟子,你可記之。”
陳摶望著蓮花派白雲弟子道:“爾等來此地已不覺近三十年!來時有九十一,期間有病有災,死者二十三人。又有期間新入門蓮花派者,道俗皆有,至今日方九十人整。無為隨緣,乃是道法。如今爾等既請奉我弟子郭沆為蓮花派主,將郭沆計算其內,恰好便是爾等初來之數。天數使然。那便令郭沆接任便是。”
一眾弟子皆服郭沆之豪俠仗義,又欽慕郭沆蓮花正宗的功夫,應為古往今來蓮花派中佼佼者。
時至今日,眾人對陳摶祖師之言,無有不遵,無有不信,即刻便對郭沆行了派主之禮。
陳摶祖師觀禮之後,卻道:“我與蓮花極有緣法,卻平生隻為方外求道,並為傳爾等武學功法,但與武學之道,大道若通,其道自明,想來爾等武學自有進益,我不必考究。我這些年來,遊曆四方,曾與少華山石室冥思,也曾與武當九室岩結廬。汝等還記否昔日那求桃之青年趙匡胤?如今柴榮入住汴梁,趙匡胤已在其麾下為將帥,在柴榮跟前極力推薦我,又言說我屬下有蓮花之眾,皆是難得之材。如今汴梁城中逐漸興起了幾十個自稱蓮花門的幫派。又有不少汴梁蓮花門的弟子,帶藝從軍,入了郭周軍中為將,大部分皆在趙匡胤麾下。柴榮對汴梁城中蓮花門之眾,也極為寬厚優待。我拗不過官家屢次相召,便去相見。汴梁一行,實覺柴榮治下甚是清明,又有一統河山之壯誌。”
眾弟子麵麵相覷,不知陳摶祖師所言是何意思,隻聽陳摶續道:“如今爾等已來雲台觀三十年,我既將爾等蓮花派自汴梁虎狼之地救出,又傳爾等功法,也算是蓮花之緣法。蓮花派自來便在京都之地,如今便是爾等重返汴梁時機,去開些紅蓮映襯亂世汙濁,去結些蓮籽傳我太極道法。若再不歸去,恐怕汴梁城中數十個蓮花門,無人約束之下,便成了爛在汙泥裡蓮藕。”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陳摶祖師是要償昔日和風子所願,要我等守信返回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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